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舞舞】整理 《白色天使》 作者:古灵 下载 男主角:康比勒 女主角:易天天(安琪儿) 她不笨,她是他的天使! 自从第一眼见到她,蓝天下,,草原上, 美丽的身影和甜蜜的笑容仿佛一股暖流滑进他的心; 他要她!迫切的想要拥有她, 只是,悲惨的过去与亲人的幸福, 让他必须痛苦的在天堂与地狱两者间选择其一, 无奈、伤心、矛盾、挫折、悔恨…… 许多许多情绪导引著他走上教堂,娶一个陌生的女子, 只是,为什么来宾的表情这么奇怪? 只是,为什么新娘的身影如此熟悉? 只是,为什么当结婚音乐响起时,他的心平静下来? 第1章 ---------------------------------------- 楔子   易双立背著手伫立在窗前凝视著某只迷途的小鸟在前方不远处翩翩遨翔,更远处是一架看起来比小鸟大不了多少的波音七四七从相反方向飞掠而过,淡如棉絮的白云则始终固执地保留在同一个定点,只是悄悄地,戏谑地改变著它的形状。   「如何,考虑好了吗?」   他轻声轻气地问,彷佛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窗外那只依然徘徊不去的小鸟,也可能是想来个千里传音问问波音七四七里的某位乘客,就是不像在问他左边三尺远处那个同样直立在窗前,却微俯著脑袋深锁双眉满脸为难困扰的男人。   那是个年岁不到三十,非常出色的年轻男人,然而他的出色并不在於他的长相有多么英俊,或是他颀长瘦高的身材有多么强劲有力,更不在於他自然服贴的发式或毕挺合身的西装。   事实上,即使他的身材的确很不错,他的外表也确实吸引人,但严格来讲,他的五官却只称得上还不错而已,或者该说他是属於清秀斯文型的人比较恰当,虽然除却此刻的困扰之外,很明显的他还是个相当严酷的人,那似乎已深刻在他脸上的线条绉折里了。   但是以男人对男人的眼光来看,他却有著令人赞叹折服的气势,傲然的自尊与任何事都难不倒他的自信,还有他刻意隐藏起来的聪颖敏锐与精明强干,如果不是真正有眼光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这并不是易双立之所以选择他的原因。   「还没好吗?没关系,慢慢来就可以了,毕竟这是有关你一辈子的大事。」易双立这回是俯视著一楼马路上如流水般来回的火柴盒汽车这么说的。   在公司里,年轻男人虽然只是个业务副理,却是不少女职员青睐的对象,但他总是一视同仁冷淡以对,从不假以辞色,这大概就是他之所以受欢迎的原因吧,现在的女孩子不都喜欢酷男人吗?   可是这也不是易双立之所以选择他的原因。   转身回到他的总裁宝座上坐下,易双立环顾著这间位於公司顶楼,足有百来坪的总裁办公室。他就快要让出这间办公室,让出整个双扬财团了,虽然他还年轻,不过四十五岁而已,根本还不到退休的年纪,但是……   易双立轻叹著往後靠著椅背并阖上双眼。   老实说,这个年轻男人是他众多选择之中排列最後,也最不被期望的选择,因为这个年轻人不但家世背景出人意料之外的糟糕,而且没有家人——至少在身边的没有,没有朋友,也从不对任何女孩子表现出温柔体贴的态度。 再加上年轻人还是个典型的工作狂,私生活也太过严谨,不仅没有任何娱乐,甚至没有所谓的私生活,看起来虽然温文,感觉起来却很无情的样子,所以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有那样温柔多情的一面,   是的,年轻人已经有个非常喜爱的女孩子了,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有他知道,但是年轻人并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更不知道他也看过他们相处的情形了。   这就是他选择年轻人的原因。   年轻人对自己所喜爱的女孩子是那样的深情温柔,在那女孩子面前,他所有的假面具都抛弃了,只流露出他的真性情与体贴包容,没有任何虚假,也没有任何阴谋诡计,仅有他真心的喜爱与快乐。   唯有这样的男人才适合他的宝贝独生女。   「我决定了!」   蓦闻年轻人的声音,陷於沈思中的易双立倏然回神,忙张眼望向不知何时伫立在办公桌前的年轻人。   「你决定了?」   「是的。」   易双立坐正了。「好,那把你的决定告诉我吧!」   年轻人双颊痛苦地扭曲了一下。「我愿意娶总裁的女儿!」   「是吗?」易双立双眸深黝地黯了一下後,再次往後靠并两手交握。「你确定了?」   年轻人深吸了口气,而後毅然道:「确定!」   易双立吁了口气。「好,那么我会立刻安排你们的婚礼,大概一个礼拜後吧,你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年轻人颔首。「一切都由总裁安排,我全无异议。」   「只是个小型私人婚礼,不会有任何排场喔!」   「无所谓。」   易双立疲惫地捏捏鼻梁。「那就这样吧,不过在婚礼举行之前,你随时都可以反悔,我不会怪你的。」   年轻人下巴又抽搐了好几下。「我不会後悔的,总裁。」   易双立深深注视著年轻人。「那么,等我死了以後你就可以接任双扬总裁的位置了。」   年轻人无语垂了一下眼,随即又高高扬起。「我也会遵守诺言忠心照顾总裁女儿一辈子的。」   易双立点点头。「很好。」   「那我回去工作了。」   易双立下意识凝望著年轻人颀长的背影,似乎可以感受到他那挺直的背脊里隐藏著多么深沈的痛苦。   是的,易双立很明白对年轻人而言,放弃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而选择双扬财团总裁宝座确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决定,但是他有更重要的目标必须达成,因此他只好撕裂自己的心,放弃那个唯一能让他得到幸福的女孩子。   所以易双立才会选择这个看似无情却深情无限的年轻人。 第2章 ----------------------------------------   康比勒疲惫地阖上最後一份卷宗夹,不经意地腊一眼手表,快四点了,看来今天不用加班了。   自从升任业务部副理後,他就成为业务部经理的眼中钉了、一来是嫉妒他的能力才干,二来是担心他这个进公司不过两年就升副理的二十六岁年轻人,不知道什麽时候要抢去经理的宝座。   所以,每天每天,不是把一大堆不该他处理的事扔给他,就是派他去和那些最难缠的客户进行战斗式的协商,也就是存心要整倒他就是了。可是,这些对他来讲不过都是小事而已,和他曾经历过的磨难比起来,这些根本就放不进他眼里。   麻烦的是他事情处理得越妥当,客户对他越是满意,经理就对他越加不满,他彷佛被套上一个看不到终点的恶性循环,除非他战败退场,或是经理自动停止这种幼稚无聊的攻击行为,否则,就需要一位公正且有力的第三者来切断这个循环了。   不过,他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而後两者的可能性也不太大,至少短期内的可能性不大,也许上天认为他的磨练还不够吧!   算了,反正这又不是他头一回碰上这种事,况且,他升副理还不到半年,在这个位置上努力奋斗两年也是他原先的计画环节之一,这些麻烦就当作是这个环节必须克服的困难吧!   他边揉著太阳穴,边按下对讲机。   「周秘书,经理还有交代什麽要我办的吗?」   「有,但不多,我立刻拿过去给您!」   康比勒不由得吐出一大口气。周秘书要是说不多,那就真的是不多了,因为她对经理的作风也相当看不过去,也或许他今天晚上真的可以休息了。   礼貌性地敲了两下门後,周秘书就自行推门进入他的办公室。她把两份文件放在康比勒的桌上,再把一杯香喷喷的咖啡放在文件旁边,跟著又从挂在手腕上的塑胶袋里拿出一盒小点心。   「就这两份,而且不会再多了,因为经理早退了。」这位三十多岁,业务部经理最器重的秘书露出一脸亲切的笑容说。「所以,你可以一边处理,一边享受这份下午茶……不!咖啡。」   「谢谢。」康比勒端起咖啡轻松地往後靠。「经理很少迟到早退的,今天是有特别的事吗?」他随口问道,并喝了一口浓郁的咖啡。   周秘书闻言愣了一下,「咦?副理不知道吗?」她很意外地问。「业务部里所有的职员都早就猜到经理今天会早退了,难道副理完全不晓得这件事?」   康比勒蹙了蹙眉,同时放下咖啡。「有什麽事是我该知道却不知道的吗?」   「倒也不是,像副理这种不爱听八卦的人不知道也不是很奇怪啦!不过,副理总该知道公司计画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做大规模的人事升迁调动吧?」周秘书说著,自行在办公桌前坐下。   「喏!就是有关这个计画的传言了,从三个月前开始,公司里,包括副理以上的主管人员都陆续被公司派遣到国外出差,听说主管级的升迁就是以这次出差的考核为基准。今天早上,经理就临时接到从总裁办公室直接发下来的出差命令,所以,经理早早就回去准备罗!」   原来是这个传言,他是听过,不过……他又端回咖啡慢慢啜饮著。   「这次的升迁应该不是所有的主管级都有机会吧?至少我就不可能有。」   周秘书想了想。「那倒也是,副理才刚升没多久嘛!」她实事求是地说。「而且,我也听总裁秘书说过,好像不是所有的主管级人员都在排定的出差名单中,大概只有四分之一左右吧!」   「那也够多了。」   「说得也是。」话落,周秘书自己先打开点心盒吃了起来。「不过,就算是经理被调走也好啊!至少副理你就不必再被整了。事实上,整个业务部的人都很讨厌他那种假公济私的作风,他要是能赶快滚蛋,管他是升职或调到外国去都好,你说对吧?」   康比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拿起文件来看。   他太现实了,所以不会去寄望这种无聊的想法,更不会去作他或许会被调到国外分公司那种不可能实现的梦。他有他的目标,也准备不计一切的去兑现,却不包括实行所谓无意义的幻想这种方法。   然而,半个月後——   康比勒意外地拿著那张直接从总裁办公室签出来的出差派遣单直发愣,上面的被派遣人员正是他的名字,而且……   蒙塔奇诺?!双扬在蒙塔奇诺有分公司吗?最重要的是……   蒙塔奇诺在哪里呀?!   ※※※   托斯卡尼是义大利中部的一省,春末的五月是那里最美丽的时节,随著复活节的来临,柔软的新绿枝芽和清新的气息,使得终於从隆冬中苏醒的托斯卡尼丘陵充满了生机。   草地上、路旁更是花团似锦,与波提且力礼赞春天的绘作「春」画中的花神所散之花一般鲜艳灿烂。   而蒙塔奇诺正是位於托斯卡尼中部的一个产酒小镇,坐落於葡萄园中心的蒙塔奇诺虽然有著岁月无侵的特性,街道狭小崎岖又陡峭,但是景色非常优美,古朴的石屋披满了缤纷的花草,小镇四周围绕著茂密的丛林绿地和肥沃丰饶的乡野田园,置身其中,彷佛回到中古世纪的世界一般,连时间似乎都冻结住了。   临上飞机前,康比勒才知道他的任务是签下蒙塔奇诺「布鲁尼洛」酒的全球总经销权。   老天!他们是不是找错人了?他的英文很不错,国语更标准,闽南语也满道地的,日文嘛也还OK,广东话尚行,甚至连客家语他都能蒙上两句,但是义大利文?   拜托,义大利文他可是一窍不通呀!   还好,当地酒商会讲英文,但是讲没两句,问题又来了。   「抱歉,白天是我们的工作时间,要谈那种事请留到日落後再谈。」   那种事?什麽叫那种事?他的事不也是公事吗?不过,没办法,谁教他是有所求的一方呢!   而且,公司方面似乎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形发生,还特别千交代、万嘱咐,千万千万不能用对待一般客户那种强势的手段去争取,只能顺著对方的要求去做,身段能放多低就放多低,时间花费多久也无所谓,只要最後能把经销权签下来就可以了。   说句老实话,如果不是公司先行这麽慎重地吩咐过,他肯定会按照以往的习惯,以理性的态度和高压式的说话技巧,最多三天,就去把这个case给over掉了。   但是,既然公司都那样警告过了,而客户这边则做出这种要求,他也只好在当地的小旅舍内住下来。反正这难得有出国的机会,暂时没有业务上的压力,也没有经理扔下的一大堆工作来刁难他,所以,他就决定在白天空档时,乘机好好的参观一下国外的山水、动植物到底和台湾差别在哪里?   不过,蒙塔奇诺气氛幽幽的街道虽然很适合漫步,但除了主教府之外,其他就没什麽好看的了。所以,在一天之内,他就把小小的城镇逛得一清二楚,连哪边的石板路或围砖墙面缺了一角都知道了。   因此,第二天,在酒商的建议下,他独自一人往圣伽加诺方向的树林原野逛过去。   在充满清新草树香味的微风中,经过典型的托斯卡尼农庄、玉米田和大麦田,穿越橄榄树林、丝柏林、葡萄园和牧羊群,康比勒情不自禁地暗暗赞叹这片在台湾绝对看不到的丰饶原野,几乎完全未被现代科技破坏的纯朴风光。   然後,他踏入一片宽阔的青青草原,在草原当中,隐隐飘动著一个白色的影子。他原以为那是走失的羊儿,然而,当他走近一看,赫然发现竟然是个人,一个穿著白衣的女孩子,跟著,当他第一眼看清她的身影时,他就呆住了,且一股尖锐的痛苦蓦然涌上心口。   恍惚之间,他以为自己那早逝的小妹又出现在他眼前了!   乌黑的眼睛、乌黑的头发、窈窕纤细的身段,还有那纯净美丽的笑容,那白衣女孩彷佛是溜下凡尘嬉戏的天使。   尽管一身雪白的洋装,她却宛如顽皮的小精灵般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在茂密的草丛中追逐著蝴蝶,俯身嗅闻著花朵的芬芳,偶尔还摘下了两片花瓣塞进嘴里,最後索性踢掉鞋子,踩在厚厚的草毡上,甚至躺在草地上翻滚。   虽然她的长相和他妹妹完全两样,深邃的五官很明显的一看就知道是当地人,根本不像是游客。但她是如此纯真无邪又顽皮爱笑,那笑声是如此无忧无虑、无嗔无欲,还有她的神韵、身材、年龄,以及穿白衣服的偏好,这些都跟他那可怜的妹妹是一模一样的,不禁让他忆起妹妹生前的音容笑貌,那几乎已然模糊的一颦一笑!   内心窜过一阵酸楚,一股感动不禁油然而生。这是上天可怜他怀念小妹的心情,特意派遣天使下来安慰他吗?   不由自主地,他悄悄来到她身边,俯首凝视著四肢大张,平躺在草地上的天使。微微喘息著的天使已然阖上双眸,如扇贝般的长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轻轻颤动著,微笑仍然荡漾在她唇边、在她眉梢眼角。   犹豫著,他徐徐蹲下身子,修长有力的手迟疑地伸了出去,他想知道她究竟是真实的,或只是思念太深的幻影?   可他的手尚未到达位置,那双清灵如水的眼眸便悄然睁开。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有好一半晌的时间,两双疑惑的眸子对视著。   他仍然不知道她是否具有实体。   她更不知道他是谁。   然後,她开口了。「躺在这里好舒服喔!!」   那麽清澈甜美的声音,彷佛奇迹一般,在一瞬间便清除了他心灵中所有的杂质,解放了他被禁锢在痛苦中的灵魂。「是吗?」他收回手,叹息地低喃。好久好久没有这麽轻松舒适的感觉了。   「是啊!」天使眨了眨眼。「你是谁?天使吗?」   他不觉怔了怔。他以为她是天使,她却说他是天使?!   她瞎了吗?他全身上下有哪边像天使了?除了……他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白衬衫和白长裤,而後情不自禁地笑了。   「不,我不是天使,我叫康比勒。」   「啊?Canbiel……」天使惊叹的呢喃。「果然是我的天使!」   她的天使?   不是说他不是天使了吗?她不但没有听进去,而且,什麽时候他又变成「她的」天使了?不过……康比勒容忍地笑笑。算了,她爱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看她顶多十三、四岁的样子,这种年纪的少女还是属於爱作梦的小女孩,就跟当年的妹妹一样,无论环境有多困苦难熬,她依然能保持著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对任何事物都有她独特的美好看法,对未来也始终怀有梦幻般的期待,直到……她自杀。   心头酸楚,他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润湿了,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的藏起那份懊悔的心情,同时席地坐下来,再次伸出手去温柔地轻抚著天使柔软乌亮的长发,就跟当年怜爱妹妹一样。   「你呢?你是天使吗?」   天使噗哧一笑。「我是安琪儿,才不是天使呢!」   Angel?   还说她不是天使呢!   安琪儿两眼忽地往上飞,同时抬手抓住他的手。「我爸爸也常常这样摸我,他说,因为他很喜欢我,所以才常常这样摸我。你是不是也很喜欢我?」   「是的,我喜欢你,」康比勒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很像我妹妹。」   「你妹妹?」安琪儿坐了起来,还顺手拔了一根青草在嘴里咀嚼著。「她现在在哪里?你家吗?」她的双眸闪烁著好奇的光芒。   康比勒的脸色黯了黯。「她死了。」   「死了?」咀嚼的动作停止了!安琪儿似乎有些困惑,随即恍然地啊了一声。「她变成快乐的天使了吗?」   「快乐的天使?」康比勒低喃,而後苦笑轻叹。「是的,她变成快乐的天使了。」   这麽想的话,似乎就不会那麽痛苦了。   「你妹妹变成天使,不在你的身边了,所以你很寂寞吗?」安琪儿歪著脑袋打量他苦涩的神情,目光充满同情。「要不要我陪你?」   康比勒静静地凝视她片刻。「你愿意吗?」   安琪儿立刻漾出一个甜得腻死人的笑容,而且,还顺手把他拉著跟她一起跳起来。   「好啊!你刚刚要去哪里?我陪你去!」一副立刻可以上路走到世界另一头去的样子。   康比勒有趣地瞄一眼她的光脚,并用下巴指了指。「就这样去?」   「咦?」安琪儿奇怪的随著他的视线低下头,随即抬起头来傻笑了一下,然後赶紧到处去寻找她的鞋子。   直到这时,康比勒才蓦然发现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等等,安琪儿,你……你会说英文?」而且还说得很标准呢!虽然和一般义大利人一样具有相同的浓重口音。   「是啊!有什麽不对吗?」   这个……也不算不对啦!小镇里的居民也不是都不会说英文,很多人为了应付观光客,都会特地去学英文,所以,她会讲也没什麽奇怪的。即使小镇里的人,包括酒商在内,说的都没有她那麽标准。   「没有,没有什麽不对!穿好了没有?我们可以走了吗?」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可是,他们走了好久好久,才发现用两条腿根本就走不到圣伽加诺,只好马上回头了。   难道是他没有听清楚酒商的说明?   「你不要不高兴嘛!」安琪儿看他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在生气。「我明天带你去圣安迪摩教堂,那儿就可以走到了喔!」   康比勒笑了。「我没有生气,只是在担心来不来得及在天黑前赶回去而已。」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常常玩得忘了时间,不过,马可舅舅都会来找我,不用怕!」安琪儿笃定地说。   马可?「你是镇长家的小孩?」   安琪儿像只小蜜蜂一样忙碌地在他四周围绕来绕去,一会儿弯下身去摘花,一会儿顽皮地从後面推著他跑。「嗯!我住在那儿。」   那如果明天他还想和她一起出来玩,最好是先跟镇长说一声比较好。   可是,没想到翌日一大早,安琪儿就先跑到小旅舍去找他了。「嗨!我来带你去圣安迪摩教堂罗!」   第二天也是,然後到了第三天,她甚至连野餐篮子也带出来了。不过,他们大部分都是走路,或者搭一下农庄主人的顺风车,好像一提到火车、巴士,她就两眼睁得大大的,没辙了。   也许是因为她很少离开蒙塔奇诺吧?康比勒暗忖。   但跟安琪儿在一起的确让他重温失去已久的快乐,也许是因为她比一般女孩子更纯真,甚至有点过了头。譬如她对游览古迹没有半点兴趣可能是她看太多了也说不定,而且,只喜欢玩一些幼稚的游戏,感觉好像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在一起嬉戏似的,教他忘却了烦恼,甚至连时光的流逝也浑然不觉。   不过,他不在意,因为她是那麽的纯洁无邪,眼神始终那麽清澈坦白,笑容总是那麽自然无垢,真的好像小天使一样,所以,他一直是以陪著天真可爱的妹妹一块儿玩的心情跟她在一起,直到一个星期後——   顺手接过安琪儿提的野餐篮子,「安琪儿,你跟我妹妹一样喜欢穿白色衣服呢!」   康比勒看著她的米白色吊带裤说。「事实上,她也有一件和你这件很类似的衣服,不过,她的是裙子。」   他的眼眸悄然掩上一片薄雾。「我还记得当时她穿著那件衣服一直在我面前转圈圈让裙子飞起来,同时拚命问我:比比、比比,我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   「比比?」安琪儿不解地眨眨眼。「什麽是比比?」   「是我。」康比勒的目光迅速恢复清澈,还带点笑意。「我妹妹都不肯叫我哥哥,老是叫我比比。」   安琪儿倏地双眸一亮。「那我也跟你妹妹一样叫你比比好不好?」她可爱地皱皱鼻子。「叫康比勒好拗口喔!」   康比勒笑了。「我自己也是这麽觉得,不过,你知道我为什麽会叫康比勒吗?」   安琪儿立刻很捧场地眨著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对著他。「为什麽?」   「这个嘛……」康比勒犹豫了一下。「你不懂中文,也许说了你也不懂,但是……」   他耸耸肩。「其实啊!因为我爸爸书念得不多,所以,当初在替我报户口时,原本是想报康比勤这个名字,但那个勤字对他来讲好像比较复杂,或者是字写得太潦草,反正,到了户政小姐眼里,就变成康比勒了。」   安琪儿似乎有点困惑的想说什麽,但康比勒没有注意到,而且马上接著又问:「对了,第一次见面时,你为什麽说我是你的天使呢?」   「啊!」安琪儿立刻忘了她刚刚要说什麽。「因为我是一月二十二日生的啊!」   「一月二十二?」康此勒茫然地想了半天。「那个……所以?」   安琪儿马上用那种「你真笨」的眼光白了他一眼。「所以,我是水瓶座的嘛!」   「哦……」康比勒面无表情地看了安琪儿片刻,终於还是叹了一口气。「我认输,你是水瓶座的,然後呢?」   安琪儿立刻很受不了地摇摇头,那副模样就好像她现在才发现康比勒原来是个超级无可救药的大白痴!   「Canbiel是水瓶座的守护天使啦!」   哦!原来是这麽回事……见鬼!他连一月二十二日是水瓶座都不知道,哪会知道水瓶座的守护天使是哪位大爷啊!「你们小女孩就是喜欢这种事。」他无奈地说。害他以为自己真的变笨了呢!   「人家才不小呢!」安琪儿嘟著红滟滟的小嘴抗议。   康比勒摇摇头,随即牵著她的手往维纽尼温泉的方向而去。「是喔、是喔!」   安琪儿却好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动也不动地硬把他扯住,「真的啦!人家已经十八岁了,是大女孩,不是小女孩了啦!」她更大声地抗议。   是、是,十八岁了,已经是大女……呃?!   康比勒愕然愣住,随即猛地转回身来,「你……你已经十八岁了?!」他惊叫。   安琪儿猛点头。「对啊、对啊!你不信可以去问马可舅舅呀!」   康比勒顿时傻住了。天哪!不是说外国女孩的外表看起来都会比实际年龄大吗?为什麽这个小……不,大女孩的外表看起来反而比实际年龄小?   到底是哪边搞错了?   一路困惑地被安琪儿带到维纽尼温泉区後,康比勒这回只随便瞄了几眼村落中梅迪奇家族所建的拱廊火山泉池後就没兴趣了,他那不可思议的眼光大部分时间都还是逗留在安琪儿身上。   直到午後,他们在白色的牛眼菊和血红色的罂粟花丛中铺开野餐布,康比勒才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转而把注意力移到他们的午餐——羊乳酪、辣味腊肠、熏肉、肝酱面包、彭佛塔糕点和香甜的葡萄汁上,这时候,安琪儿总是不忘先撒些碎面包屑和小鸟们分享。   餐後,安琪儿习惯性地躺下来打盹,而康比勒则双腿伸直,双手撑在背後仰望著天空,耳里不断传来各种虫呜鸟叫和微风的低喃细语,他情不自禁地叹息了。   好奢侈的时光,如果也能让妹妹享受一次就好了!   「比比?」   原来她还没睡著,康比勒微偏过脑袋去瞅著她。「嗯?」   「你又在想你妹妹了吗?」   康比勒无语。   安琪儿皱皱眉,随即,也没有预警一声就砰一下把他拉下来和她并躺在一起,害他抓著後脑勺龇牙咧嘴了好半天。   「痛、痛!好痛!拜托,安琪儿,我可不是布娃娃,不能乱摔的呀!」   「躺下来告诉我你妹妹的事嘛!我爸爸说的,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就会好过多了。」   或许是如此,但是……康比勒轻叹,他还是不想说,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提起妹妹的事了,甚至连她的名字也没有说出口过。而且,就算真要吐苦水,他也不可能对著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吐吧?   然而,不知道为什麽,在安琪儿那温柔得彷佛催眠般的注视下,他的意志软化了,几乎是无意识的,妹妹的名字就那麽自然而然地从他的口中溜了出来。   「她叫比云,康比云,我都叫她云云。」他叹息似的说。「她跟你一样,纯朴可爱,爱玩又爱笑,虽然家里很穷,但她始终能保持美好的心情来度过每一天,让在她身边的每个人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快乐起来,我们全家人都好疼爱她。我一直在想,只要有她在,就算家里再穷,我们一家人还是会很幸福的。」   「没想到那一天……」他突然痛苦地阖上眼。「是她十四岁生日的那天,爸爸、妈妈、大哥和大姊都出门工作了,通常他们都要到晚上七、八点才会回来,而我虽然中午就已经放学了,但为了筹钱替云云买生日礼物,所以,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打工,直到那天才能领到薪水。因此,即使云云希望我能留在家里陪她,但我还是叫她要再多忍耐半天。」   他的声音越来越懊悔,胸腔的起伏也越来越剧烈。「结果,当我高高兴兴地拿著生日礼物回去时,却发现我爸爸和云云都死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到这里就停住,安琪儿同情地侧过身来抚挲著他痛苦扭曲的脸颊,好一会儿後,他才恢复平静。   「那天我爸爸因为不舒服,所以提早回家,却发现常在我家那一区闲晃的几个不良少年趁家里只有云云在的时候,竟然跑去轮暴云云,我爸爸想阻止,却被他们用菜刀杀死了。而云云被五、六个人强暴,又亲眼看见爸爸为了救她被杀死,因为受不住那种打击也自杀了。   「可悲的是,邻居虽然有人听到打架的声音,却没人来帮忙,连报警都没有,因为那附近本来就常发生打架事件,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以为那又是一般不良少年斗殴,或者是讨债的上门催债而已,没想到两条人命就丧失在他们的轻忽之下。   「然而,最最可恨的是,後来那些不良少年虽然都被抓到了,却因为他们的父母分别是政经界有力的人士,随便掏出一笔钱来透过关系上下贿赂关说一番,再串通一下口供,最後由那两个年纪未满十四岁的少年出面顶下所有的罪,而且只判了一年感化院,其他的则顺利逃过一劫,啥事也没有,而且继续为非作歹。」   他徐徐地睁开眼望著澄澈的蓝天,但那明朗的感觉却传不进他眼底。「我那脾气火爆的大哥一听到居然是这种结果,便一声不吭地冲了出去。到那天晚上,他就被警察抓住了,因为他杀死了对方其中一个少年。同样的,对方父母再次介入,导致我大哥被判无期徒刑。」他的语气和腔调充满了愤慨与痛恨。   「而我那傻瓜姊姊,为了救大哥,竟然把自己给卖了,还叫我拿那笔钱去学对方关说贿赂,说不定大哥的上诉就可以成功。可是她也不想想,人家有管道,我们有吗?如果不是有位好心的警察叔叔警告我,恐怕我也会被以贿赂罪关进去了!」他露出讥嘲的冷笑。   「後来,我想赎回姊姊,买方却不肯放人,所以,我姊姊叫我用那笔钱好好用功,将来出人头地,好为全家人出一口气。」   他轻叹。「结果,那笔钱却全用在妈妈身上了,因为妈妈在深受刺激,大病一场後,精神就不太正常了,但还没医好她,她却溜上疗养院的顶楼摔下来死了!」他苦笑。「妈妈死了之後,我吃尽了所有的苦头,尝尽人世间所有的辛酸,好不容易自立更生地完成了高中、大学学业,且继续朝已定下的奋斗目标前进,为的就是能早一天帮助哥哥和姊姊脱离苦海,但是……」   他突然横臂遮住因为懊悔哀伤而逐渐湿润的双眼。「我永远都无法停止责备我自己,如果当时我能留在家里和云云在一起就好了,那样的话……」   「你有枪吗?」安琪儿突然莫名其妙地插进来这一句。   「呃?」康比勒移开手臂,疑惑地看著安琪儿。「枪?当然没有!我哪里会有枪啊!」   「可是,我爸爸说,枪比刀子厉害,如果你没有枪的话,那你不是也会被杀死吗?」   安琪儿很严肃地说。「所以不好,你留在那里不好!你爸爸比你强壮都被杀死了,你一定也会被杀死的!」   这……也许是这样没错,可是……   「你不是说想要帮你哥哥和姊姊吗?如果你死了,那谁来帮他们呀?」   啊……这个……   「况且,你妹妹现在变成天使,不是更快乐吗?她可以过她想要的日子,再也不必担心有人会伤害她了,不是吗?」   康比勒不由得沉默了,好半晌後,悄悄地,隐忍了十年的泪水终於打破他顽固的心墙决堤而出。   「你这麽认为吗?她现在更快乐吗?真的更快乐了吗?」他嗓音沙哑地问。   「当然!」安琪儿就像个慈祥的母亲般把他的脑袋揽人自己的怀里抚慰著,任由他无声的啜泣融化在温柔的怀抱里。「放心好了,她现在不知道有多快乐呢!」   十年了,从埋葬母亲的翌日开始,康比勒就不曾再流过半滴泪水,他固执地忍住所有哀伤痛苦的煎熬,硬撑过每一个艰辛困苦的日子,强熬过每一分孤单寂寞的时刻,因为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掉眼泪。   如今,在天使的抚慰下,他终於得已放松自己,尽情地宣泄出十年来不断折磨他的痛苦与自责。未来的日子里,或许他追逐的目标仍然不会改变,但至少他不会再继续苦苦地折磨自己了。   不过……   自杀者不能上天堂不是天主教的信条吗?   安琪儿似乎忘了这一点,而从未拥有过任何宗教信仰的康比勒更不会知道,但如果他们这样想能快乐一点,又有何不可呢?   有时候,不知者的确比知者幸福多了!   小堂深静无人到,   惆怅墙东,   一树樱桃带雨红。   愁心似醉兼如病,   欲语还慵。   日暮疏钟,   双燕归楼画阁中。   ——唐冯延巳 第3章 ----------------------------------------      在蒙塔奇诺,古老的农村生活节奏仍然很明显,特别是在夏季时,人们在清晨四、五点就起床干活,在农庄或葡萄园工作的人,则在中午就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家进餐休息了。而且,即使是在科技进步的今天,这儿也仍以传统方式农耕,甚至还可以见到以牛耕田的农夫,相对的,此地的纯朴也因此未遭受到破坏。   这种古老的小镇,在白天虽然会涌进不少观光客,但当夜幕低垂时,便又恢复宁静简朴的乡间特色了。   义大利时间晚上准八点前十分钟,康比勒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时第二十次走入酒商那楝文艺复兴时代的古建筑住宅。   老实说,当地人都很亲切,酒商尤其亲切,总是不厌其烦的邀请康比勒到家里去共进丰盛的晚餐,请他喝最特级的红酒,最後甚至还叫康比勒搬到他家去住。但是,只要一提到经销权的问题,他就龟毛到令人厌恶的程度了!   「很抱歉,大家还没有商量好合约的条件,所以,现在还没办法签约。你要知道,这件事必须经过所有镇民的同意才可以,但有些人就是很难说服,我已经在尽力了,请你再有耐心一点吧!」   「可是……」   「怎麽,是你们公司在催了吗?」   才怪!公司不但没有催促他,而且,每次他直接和总裁秘书联络时,那位秘书小姐总是好客气的对他说:「没关系!你想在那边待多久都没关系,只要合约能顺利签下来就可以了。你放心,你的薪水我们会照算,一切大小公私开销都可以报公帐,而且不必发票喔!」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居然有这麽好康的事?!那他能不能在这里买栋私人别墅,甚至一片葡萄园报公帐呢?   「那倒不是啦!只是……」   酒商豪爽的拍拍他的肩。「啊!!我懂了、我懂了,放心好了,我绝不会把这份合约让给别人的,我以天主之名发誓,除非不签约,否则,这份约一定属於你们公司的,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为什麽每个人都叫他放心呢?   不过,酒商刚刚提到的正是他唯一顾虑的问题,如果酒商能够保证不跑约的话,他就没什麽好担忧的了,只要多点耐心等待就是了。反正,他也不太想离开这儿……呃!   或者该说是他不想离开安琪儿吧!   自从那天她告诉他她已经是个大女孩之後,他就无法当她是小女孩般对待了。而且,无论她外表如何,但实际上的她却比当年的云云还大;若是反过来说,如果云云还活著的话,云云也比她大很多,所以,他也无法拿她当妹妹看了。   不过,最主要的是,当那天他从她的怀抱里抬起头来时,他肯定已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因为他睡著了,但她的双臂却依然温柔地抱住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始终清澈无邪地凝视著他,那份耐心、那份关怀体贴,悄悄地挑起了他心中一丝莫名的情愫。   之後每一分、每一秒的相处,他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心中那份情愫的增长。逐渐的,他了解了一件事实——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能忘却愤怒和悲伤,得到心灵的平静,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能找回生命的活力,重拾往日的欢笑。   所以,他更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无论是她领著他到处调皮捣蛋地嬉戏游乐,宛如一对两小无猜的小顽童;或者是两人徜徉在丛林绿丘间,洒下片片欢笑声,惹来农夫们的会心微笑;抑或是他让她偎在他胸前眯眼打盹,耐心地等待天使苏醒,世界重放光明的那一刹那。   在这一刻,世界真是美好!   在八月的盛夏季里,托斯卡尼大城市里的人们都会往海边跑,而小镇、村落的人们则往小溪去。虽然现在才七月初,但气温已经相当高了,所以,安琪儿和康比勒有事没事就会溜到小溪边抓鱼……呃!或者该说是玩水比较恰当。   总而言之,这一天,两个大小孩又拎著野餐篮子到溪边去,不一会儿就玩得浑然忘我,玩得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直到安琪儿忘形地跳到康比勒身上,康比勒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下意识地往下瞄了一眼,随即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两人薄薄的衣衫早已湿透,可以透过几乎透明的衫布望见里面的肌肤,那白得像雪,细如陶瓷般的肌肤,而且,两人此刻还是紧贴在一起的,他可以感觉到安琪儿柔软的胸部压在他胸前的刺激感,她温暖的体温好像烙印在他身上的热铁。   「安……安琪儿,你……你最好赶快下去。」他结结巴巴地说,满头的水,早已分不清是溪水,还是汗水了。   安琪儿却把搂著他脖子的双手缠得更紧了,「为什麽?我喜欢这样啊!为什麽要我下去!」甚至两只脚也夹得活像个螃蟹脚似的。   哦!拜托,他比她更喜欢,可是这样不行呀!这样会……会凸槌的啊!   「你……你先下去再说。」   「不要!」她要赖地大声拒绝,同时把脑袋撒娇似的埋在他的颈边。「人家喜欢这样嘛!」   康比勒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时开始试图扳开她的手脚;安琪儿却以为他在和她玩,竟然又大笑了起来,而且非常努力的和他「玩游戏」。   最後,因为「玩」得太过火了,康此勒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跌坐在水深不到三十多公分的溪岸,而安琪儿竟然还紧紧地攀在他身上,且依然大笑不已。   康比勒呆呆地盯著她那张绯红的脸蛋,随後,在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几乎是在同一秒,安琪儿的笑声戛然而止,并松手放开了他,而他也差不多在同一时刻惊觉到自己做了什麽。   他不但吓到了安琪儿,也吓到了自己!   在惊慌之际,心虚的他立刻想往後退开,却因为安琪儿还坐在他的大腿上,结果反而自己一头躺进水里,旋即又咕噜噜地挣扎著坐起来,但他仍旧站不起来,因为安琪儿还是一手捂著嘴,满脸惊讶地呆坐在他身上。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呃……是……呃……呃……」他不知所措地呐呐道。「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会……」   「我喜欢!」没想到安琪儿却突然大声这麽宣布。   两秒後,康比勒的脑袋蓦地抬现出一脸错愕的蠢样。「耶?」   「我喜欢!你的嘴软软的、热热的,」安琪儿抚著嘴,很认真地回想著。「碰起来的感觉好舒服喔!」   「啊!」康比勒的样子更蠢了,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嗯!我很喜欢。」安琪儿再一次强调,随即双眼一亮,同时兴奋地猛扑向前。「我们再玩一次吧!」   玩?!   天哪!「嘎?等、等等、等等,你……」扑通一声,他又倒回水里了。「你不能……唔、咕噜噜……我不……唔、咕噜噜噜……老天!你……唔、咕噜噜……救……救命……唔、咕噜噜噜……」   被大型圣伯纳压在水里猛舔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亲吻的起因、过程和结……呃……结果是,他没有淹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最令人尴尬的是,似乎所有蒙塔奇诺的镇民在当天就都知道「那个台湾来的东方人差点淹死在不到三十公分深的溪里」这件大事了,因为自从那天之後,每次他们要出游时,就会有「好心」的镇民「好意」的跑来提醒他某些「重要事项」,而且,每个提醒他的人都会带著一脸戏謔的笑意。   「要去奇安提小城堡吗?啊!对了,奇安提小城堡後面有一条小溪,虽然不深,但你最好小心……」   这是义大利式的幽默吗?   或者,「又要去维纽尼温泉吗?这个……温泉虽然淹不死人,不过……」   如果他很有礼貌的敲掉那个多嘴婆的大牙,不晓得那个多嘴婆会不会生气?   抑或者,「海边?南边的海真的会淹死人啊!所以……」   他们当他是白痴啊?!   也可能,「你千万不要靠近了望塔下面,那边有个小湖……」?不知道这里的野猪吃不吃活活被掐死的人?   不过,除却这些教人咬牙切齿的「小问题」之外,他还是很喜欢这儿的淳朴镇民和平静生活……呃!只要他稍微小心一点就没问题了,因为那次「致命的亲吻」好像在无意中不小心引燃了安琪儿的热情之火。   如今,常常走著走著,或是笑著笑著,甚至是吃著吃著的时候,安琪儿就会莫名其妙地突然扑过来亲吻他。请注意,不是抱,是扑!不是温柔的拥抱,而是那种像快饿疯了的老虎扑向猎物时的扑。   这要是在路上、树林间、农田里,甚至溪里、湖里、海里都不要紧,至少在水里他还有挣扎冒出几个泡泡的机会;或者快噎死时,断气也不是那麽快的,运气好的话,就会碰上一个好心农民A来捶捶他的背,让他吐出卡在喉咙里的面包、核桃、野兔肉,或者是吃敲敲蛋的小汤匙,同时,好心的农民B会在一旁偷笑。   但要是在悬崖边的话可就不是好玩的了,若一步踏空,他的人生就只剩下喊一声救命的机会而已了。   也许他回台湾後,最好先去找个中国功夫大师学学千斤坠的功夫比较安全吧?   kkk   燠热的七月下旬,以钟楼亮灯仪式为主的卡默尔圣母节刚过没多久,那个推拖技术一流的酒商突然主动找康比勒去谈话。   满腹疑惑的康比勒收到传言後,马上就去找酒商,没想到对方一见到他,就把一张草约交给他。   「我这边终於研商好了,喏!!你可以传真过去给你们公司,看看有什麽问题没有?」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麽一天,但当酒商告诉他这一刻终於到了的时候,有一刹那间,康比勒竟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可以签约了?   现在?为什麽是现在?   呃……其实,哪时候都一样啦!问题是,他该怎麽办?签约然後走人吗?就这样远离他的天使、他的幸福、他的快乐吗?   或者是要……   「比比,你怎麽了?」   「嘎?」康比勒蓦然回神,这才发现他停在一大片葡萄园中不动了,四周皆是累累未成熟的葡萄串,面前则是背著手,拿好奇的眼睛对著他打量不已的安琪儿。「啊!没什麽,我只是在想……我来这儿都两个半月了。」   「哦……」安琪儿眨了眨眼。「那你在这儿快乐吗,」   「很快乐,」康比勒衷心地说。「我想,我这辈子最快乐的可能就是现在了!」   「这样啊……」安琪儿可爱的歪著脑袋。「那你刚刚为什麽一直这样呢?」她说著,用两根手指头把自己的眉头挤成一堆。   康比勒失笑,旋即又叹了口气。「我说过我是来工作的,不是吗,昨天他们通知我可以完成工作了。」   「那不是很好吗?」安琪儿奇怪地看著他。「你不想完成工作吗,」   听她这麽说,康比勒不由得狐疑地反看回去。「工作完成的话,我就必须回去了,你希望我赶快回去吗?」   安琪儿却呆了呆。「回去?你要回去了?你为什麽要回去?你在这儿不是很快乐吗?   为什麽要回去呢?」   康比勒同样呆了呆。「怎……怎麽这麽说?我当然要回去,我的亲人都在那儿,那儿才是我的家呀!就算我想待在这儿,我也没有能力待在这儿嘛!」   「耶?」安琪儿闻言,当下便露出一脸的慌张和哭意,看样子,接下来若一句话说不对,雨季可能就会提早降临了。「那……那我怎麽办?我不要跟你分开啊!比比,如果你一定要回去,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回去!」   原来她跟他一样舍不得,不是希望他快快滚蛋啊!   康比勒不由得感到欣慰,同时也心疼地将她纳入怀中。「啊!别这样,我刚刚就是在想,该怎麽问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然後再一起回去呀!」   这是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他原本的打算是在哥哥姊姊尚未得到自由之前不谈结婚的,但是,他实在无法放弃他的天使啊!如果有她陪伴在他身边的话,应该更能支持他往既定的目标前进吧!他这麽说服自己作这种自私的决定。   一听见康比勒这麽说,雨季又立刻缩了回去。「愿意!愿意!」安琪儿兴奋地猛点头。「我愿意跟你回去,不过……回去哪里呀?」又换上一脸困惑了。   「台湾,我家住台湾。」   「咦?」安琪儿愣了愣。「台湾?」   「没听过是吧?」康比勒谅解地笑笑。「那也不奇怪,你大概从来没有离开过蒙塔奇诺吧?所以,像台湾那种……」   「我知道啊!」安琪儿突然说。   「……小小的海岛国家……呃?你知道?」康比勒反而不知道了,不知道她知道什麽。「你知道什麽?」   「台湾啊!原来你家住台湾,」安琪儿仰起笑嘻嘻的脸蛋对著他。「我也是耶!」   啥?她也是?!   大概有十秒的时间,康比勒的脑袋里只有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她刚刚说了些什麽,只是茫然地瞪著她。然後……等等、等等,她……她刚刚说……说什麽来著?说她……   她也是?也是什麽?不会是也是住在台湾吧?   不,这是不可能的事!   康比勒怀疑地眯起了双眼。「你……也住台湾?」   安琪儿还以一脸的天真无辜。「对啊!」   如果她是在演戏的话,那也未免太厉害了吧!   「真的?」   安琪儿很用力地点了一下脑袋。「真的!」   不可能吧?   康比勒依然狐疑地注视著她,片刻後才突然转用国语问:「那你会说国语吗?」   安琪儿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当然会啊!」   哇咧——标准的国语耶!   康比勒不可思议地呆住了。这……这下子他不信也得信了,否则,怎麽解释她为什麽会说国语呢?   「可是……可是你现在住在这儿啊!」康比勒抗议似的说。   「我每年这时候都会来这儿玩啊!」   「为什麽?」   「因为马可舅舅住在这儿嘛!」   「马可镇长是你妈妈的哥哥或弟弟吗?」   「不是!他是……」安琪儿很认真的想了想。「他是我妈妈的表哥。」   原来如此。「然後呢?玩够了就要回台湾去了吗?」   安琪儿摇摇头。「不是,我还要到米兰去。」   「为什麽?」   「因为玛丽阿姨住在那儿。」   阿姨?她妈妈的姊妹吗?   「玛丽阿姨又是谁?」   「笨!我妈妈的好朋友啦!」   原来只是好朋友而已。「那麽接著呢?还有吗?」   「罗马,我还要到罗马。」   康比勒忍耐地捏捏鼻梁。   「又是谁住在那儿?」   「翠西亚阿姨啊!」   「又是你妈妈的好朋友?」   「才不呢!她是我妈妈的妹妹,所以我才叫她阿姨嘛!」   康比勒突然觉得跟她有点沟通不良。   「去过罗马之後呢?」   「还有皮埃蒙特。」   老天!她家的亲戚朋友还真多啊!   「那又是哪位亲戚或朋友住在那理?」   「那是我妈妈的家啦!」   「啊!原来你妈妈住皮埃蒙特。」   「才不是呢!我妈妈已经死了啦!」   天哪!他投降了!   「那你为什麽会住在台湾?」   「因为我爸爸住在台湾嘛!」   康比勒不由得苦笑。好简单的答案,为什麽他就是没想到呢?   「你爸爸在那儿工作吗?」   「对、对,他在那儿上班。」   真不简单,终於搞清楚了,差那麽一点点他就要自杀了!人单纯一点是很好,可是太单纯的话,有时也会让人抓狂的!   「好!我懂了,安琪儿,我想……」康比勒稍微推开她一些,然後蹙眉思考片刻。   「我想,我还是先回台湾,你呢!就按照预定计画到米兰和罗马去,等你回台湾後,就打电话给我,我会立刻去找你,这样可以吧?」   安琪儿马上不高兴地噘起小嘴。「可是那还要很久耶!」   「我知道、我知道,」康比勒又把她揽进怀里温柔地安抚著。「可是,这是你已经预定好的行程,你的亲人都在期待你的来临,你总不好让他们失望吧?放心,再久也不过一、两个月,到时候你一回台湾,我们就可以再见面了。就好像睡一晚,隔天早上我们不是又见到面了吗?」   看得出来安琪儿还是很不情愿,「好嘛!」不过!她还是乖乖点头了。「那等我回台湾打电话给你,你一定要立刻来找我喔!」   会的,一定会的!等下回见面时,他就要开始努力的去说服安琪儿的父亲把女儿交给他这个身无恒产的穷小子了!   「我给你的电话号码不要弄丢了喔!」   「嗯!」安琪儿轻应,而後柔顺地偎在他怀里。「你不能忘了我哟!」   「我怎麽可能会忘了你呢?」康比勒低喃。「难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就跟爸爸爱我一样爱吗?」   呃……这就有点差别了!   「差不多啦!不过,我比你爸爸还要爱你,」康比勒深情的凝视著她,并誓言般地说。「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你,而你也找不出另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宝钗分,   桃夜渡,   烟柳暗南浦。   怕上层楼,   十日九风雨。   断肠点点飞红,   都无人管,   更谁劝,   流莺声佳?   ——宋 辛弃疾 第4章 ----------------------------------------   坐在疾驶离去的轿车中,康比勒努力压抑住胸口那股回头看的冲动,他怕只要一回头,他就走不了了。但是,心头的失落感告诉他,他的确掉了什麽东西在後面,在蒙塔奇诺的森林里。   若有所失地到了飞机场,他差点上错飞机;而且,在苦涩心酸的十几个钟头航程里,他吃不下任何东西,甚至连水也不想喝。   当他终於挨过了这段最难熬的时间,步下飞机再次踏上台湾的土地时,他可以感觉到以往支持他走到今天的那股愤怒又回来了,失去自由的哥哥和姊姊悲苦的音容再次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他眼前。   他决定先请一天假去看看哥哥和姊姊再恢复上班。   回到他的住所——以四千元租来的公寓小套房後,他第一件事就是把从安琪儿那儿要来的照片放到全家福的相框旁。   眷恋地抚挲著相片,「帮我,安琪儿,帮我!」他低喃。   一个钟头後,他换上简便的服饰离开公寓套房,驾驶著他那辆90年代的裕隆尖兵朝北投而去。   当年才十九岁的康比雪为了筹钱救大哥,傻傻的把自己卖给一位贸易公司的老板陈冠廷作情妇,开始了她见不得人的地下生活。其实,原本这样也还算好的,总比那些被千人骑、万人压的妓女好吧?   问题是,陈冠廷并不是什麽怜香惜玉的好东西,因为是入赘的女婿,所以,在家里被老婆压得死死的,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闷得他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所以,说他是找情妇,不如说他是要找个出气筒还比较正确。   所以,这十年来,康比雪不但没有被怜、被爱,还被打、被揍到已经麻痹了。但即使有机会,她也不敢随便离开陈冠廷,因为陈冠廷曾警告过她,如果她敢离开他的话,他就要不择手段的毁了她弟弟的前途。   为了弟弟,她只好继续忍气吞声了。   在北投琪哩岸山下有一楝隐身於树林间的小别墅,小别墅後有一小片花圃,这就是康比雪的心灵寄托。她爱花、惜花、怜花,是个虽然书读得不多,却气质典雅、韵味十足的女人。   「姊!」   康比雪闻声,惊喜地抬起头来,「小勒!」她忙放下正准备换土的盆栽,并起身脱下塑胶手套,当康比勒来到她面前时,刚好迎上她欢欣的大拥抱。「小勒,快三个月没见了吧?你这次出差好久喔!不过……」她仔细端详他的神色。「你看起来很不错,工作很顺利吧?」   「很顺利。」康比勒同样仔细地上下打量康比雪。「你看起来也很好,姊。」   康比雪温柔但自嘲地笑了。「他有一个多月没来了,听说他老婆又生了,而且这次生的是男孩,我想,可能会有一阵子都不会见到他了吧!」   康比勒没说话,只是搂著她往屋里走去。   「你这次有没有乘机好好观光一下?到国外出差可是很难得的哟!以前都只听你说到南部或中部出差,这回你打电话来告诉我说要到义大利去,我就想著,不趁这个机会好好游览一下,以後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呢!」   「当然有,」他们从後门直接进入开放式的厨房,康比勒先让康比雪坐在餐桌旁,再去开冰箱拿果汁。「不但有,而且整天都在到处游览、到处玩呢!」   「真的?」康比雪惊讶地看著康此勒在她面前放下玻璃杯,再注入果汁。「那你的工作呢?」   「我在等,」康比勒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坐到康比雪旁边。「等客户商量合约细节。」   「这样啊……」康比雪不太明白地耸耸肩。「我实在听不懂,不过,只要能顺利完成就好了。」   康比勒徐徐地喝了几口果汁,双眼却始终凝定在康比雪的脸上,似有所思,又好像在探索什麽。康比雪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以为自己的脸上沾上了泥土或什麽的。   「怎麽了?姊脸上有什麽不对吗?脏了?还是看起来又老了,」   康比勒放下果汁,认真的摇摇头。「不,姊,你还很年轻、很漂亮,所以,姊,离开他吧!我已经有能力照顾你了。」   「不!」康比雪叹息著笑了。「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你知道我不能。」   「姊,我不怕他!」康比勒强硬地说。「如果他真的有办法毁了我,尽管来吧!不管他要耍什麽手段我都不怕,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兮兮的高中生了,姊!何况,他也可能只是说说而已吧!要毁了一个人并不是那麽容易的。」   「不行,我不能冒任何险!」康比雪温柔地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小勒,现在你是康家唯一一个能走出自己光明前途的人,我不能让任何人毁了你,爸妈在九泉之下绝不会原谅我的!」   「爸妈已经死了好久了,姊!」康比勒不耐烦地抗议。「而且,我已经二十六岁了,不再是需要姊姊保护的小弟弟,这十年来,我不也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吗?」他反手抓住她的手。「姊,你为我已经牺牲得够多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所以,拜托赶快离开他吧!我会照顾你的。」   康比雪笑笑,并抽出手来安抚地拍拍他的脸颊。「好了、好了,小勒,不必这麽激动,其实,姊姊跟著他过得也很好啊!你看,有得吃、有得穿、有得住,什麽也不缺,你不需要再替姊姊担心了。」   是喔!外加拳打脚踢都够打包了!   「姊……」   康比雪突然起身往冰箱走去。「你今天可以多留一会儿吧?要不要在这儿吃晚餐?我早上才买了一条新鲜的大黄鱼喔!」   康比勒张大的嘴随著叹气声阖上了。   是的,当康比雪有这种表情、这种动作时,就表示她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了。   别看康比雪外表柔弱温婉,她在固执的时候,可能是康家人里最顽固的一个了!   他无奈地望著康比雪纤细的背影。「姊,我明天要去看大哥,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那你早一点来接我,我们先去买东西……啊!对了,你还有在抽菸吗?听说香菸要涨价了呢!」   「有,不过……」康比勒这时候才想到,除了刚到蒙塔奇诺那两天之外,他都没有再碰过香菸了,虽然不是刻意戒菸,但他就是没有想到要抽菸。直到此刻,他才想起,原来自己也是个老菸枪。「好久没抽了。」   「嗯!还是少抽点好,抽菸对身体不好啊!」   「这话去对大哥说吧!他抽得比我凶呢!」   康比雪转到洗涤台的动作停了一秒,随即又继续。「他心情不好啊!」   康比勒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希望能设法让大哥早点出来,但我现在的能力还不够!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拥有那种能力。因此我想,至少要让大哥假释出来後,能有个安心的地方让他继续生活下去。你知道的,一般人是不会管你为什麽坐牢,只要你坐过牢,寻求自新的路比坐牢还辛苦。」   「我了解,」康比雪又回到冰箱拿蔬菜。「所以,你才会那麽努力工作,整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没有休息,也没有娱乐,」她抓了一把青江菜和几颗蛋到洗涤台。「而且,开销节省到最低,连上班的西装也只有一套是我送你的,其他都是跟大学同学要来的,我想,你唯一的奢侈品大概就是香菸吧!」   康比勒欲言又止地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随即又恨恨地放下。「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姊。」   「哦!什麽事?」   「那个……根据法务部的规定,无期徒刑坐满十年後就可以申请假释……」   「这个我知道,我也查过了,」康比雪手里边忙碌著,边打岔道。「虽然规定是十年,但一般都要坐满十二年之後再申请比较容易通过。」   「我去向律师打听申请假释手续时,律师告诉我了,不过……」康比勒犹豫了一下。   「当律师知道我有替大哥申请假释的打算时!他也特地警告我,他说……他说……」   康比雪终於听出有什麽不对劲了,她迟疑地回过身来。「律师说什麽?」   康比勒咬了咬牙。「他说,对方不会让大哥的假释申请通过的,光是监狱的监务委员会那边的审核,对方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让假释申请通不过,何况还有法务部那一关。   所以,他叫我们不必白费力气,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试一次看看,假使通不过的话,以後就没有必要再试了。」   闻言,康比雪和康比勒互视许久,而後慢慢地转回洗涤台前又沉默了好半天。「究竟要到什麽时候,康家的灾难才会结束呢?」她凄苦地喃喃自语。   康比勒看著手上的果汁默然无语。   是的,这就是他努力奋斗的目标,也是他为什麽这麽拚命的原因,为了让大哥早日恢复自由,回到人群里过正常的生活,也为了让姊姊能早日脱离情妇的身分,寻找她真正的幸福。   但是,现在的他既无权又无势更无财,还没有能力去做任何形式的关说,不要说帮大哥出狱了,就连陈冠廷可能使出什麽样的卑劣手段,他也没有把握能应付得了。   虽然陈冠廷没有那些不良少年的父母那麽有权有势,但毕竟也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在这个社会上,只要有钱,什麽事做不出来?而他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业务副理,两者之间的阶级层次还是差太多了。   他自己毁了无所谓,但他若是真的被毁了,谁来帮大哥奔走出狱呢?大哥将来出狱後,又有谁来协助他走过自新的道路?而姊姊若是能离开陈冠廷,不也是要依赖他来维持生活吗?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被毁吗?   kkk   康家四兄妹虽然很友爱,但其实他们的个性却是一个人一个样。   康比云天真纯洁、康比雪温柔细腻、康比勒沉稳内敛、康家老大比勇个性豪爽,却冲动得不得了,所以,当年才会在一气之下冲去把人家给活活打死了。   当然,事後他也很後悔,不过,他不是後悔杀了人,因为当年那个被他杀死的不良少年在被他揍了一拳後,还很狂妄嚣张地喊著说:「你竟敢打我?好胆你就把我给杀了,否则我还要找人一起去奸杀你另一个妹妹!」   这种话听了谁会不火大,而且害怕?害怕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鬼真的又带人去奸杀自己的妹妹,所以,本来只是想狠揍对方一顿出气的康比勇,当下就决定满足对方的「要求」,先把对方给打死了。   那种人是死有馀辜,死一万次都嫌不够!   然而,因为他的杀人而拖累了妹妹和弟弟这件事他却很後悔,如果他早知道会搞成这样,打死他也不敢杀死对方,最多阉了那小鬼吧!   「哥,这次我们带来一些吃的、三条菸、杂志和武侠小说,」康比雪向坐在对面玻璃窗世界里的人微笑著,她很辛苦才做出这些笑容的。「还有一些钱。」   「唉——跟你们说过好多次不用拿钱来了,不是吗?」康比勇对著电话筒叹道。「我在这里又花不了什麽钱,前几次你们给我的钱都还剩很多呢!」   康比勇和康比勒有点像,又不太像,因为他们的五官虽然有七分相似,但身材和气质却相差很多,一个高大健壮、一个斯文颀长;一个声音好像打雷、一个讲话低柔稳重,两兄弟两个样,却是同一般的亲密友爱。   「大哥,可是你……」康比勒突然噤声,然後瞄了守候在一旁的狱警一眼,随即改口道:「你还是留在身边备用比较好,否则,要是有什麽事的话,你也不是能马上联络到我们,身边多少放点钱比较教人安心,就算是为了我们,你收著吧!」   康比勇注视著康比勒片刻,继而又凝视康比雪半晌,然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们,如果不是……」   「啊!大哥,」康比勒若无其事地打断他。「你知道吗?我这回出差是到国外去喔!」   「对、对,到义大利哩!」康比雪忙附和道。「想不到吧,大哥?小勒居然能到外国去耶!这种事我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呢!」   康比勇苦笑了一下,心里明白他们的意思,只好顺著他们的话问:「是吗?那有没有找时间去好好玩玩?这种机会可不多呀!」   「哈哈!我也是这麽说耶!」康比雪笑睨著康比勒。「有这种机会却不懂得把握就真的太蠢了,不过他说呀……」   虽然只是隔了一道脆弱的玻璃窗,却彷佛隔开了两个遥远的世界,那种只看得到,却碰触不到的距离感实在教人心酸不已,但知道他们可能永远也碰触不到的那种无力感,更是令人心痛!   为什麽有些人可以为非作歹却逍遥法外,而有些人只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却必须被剥夺走永远的自由呢?   kkk   头一天恢复上班,康比勒就觉得有什麽不对,事实上,在他踏入办公室的那一刻,当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拉过来放在他身上,却一语不发的时候,他就觉得气氛很诡异,诡异到他想问一下「怎麽了」都不晓得该怎麽问。   然後,当经理用那种又嫉妒又羡慕的目光努力杀了他一百回的时候,他更是莫名其妙,但同时也明白,肯定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到了近午时,周秘书拿了几份报表来他的办公室给他,正要离去时,却又突然转回来,没想到康比勒正气定神闲地等著她,原来他早知道她会忍不住,不觉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   「啊!副理,你有感觉到有什麽不一样吧?」   「废话!」康比勒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眼去核对她带来的报表。「经理的样子就好像我抢了他老婆女儿似的,我都快被他的眼光凌迟处死了!」   「咦?副理完全不知道为什麽吗?」周秘书似乎很讶异。   「我要是知道的话,还会莫名其妙吗?」   周秘书显得很困惑,她无意识地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可是,副理会不知道自己这次出差去了多久吗?」   怎麽会不知道,两个半月还多,那又怎麽样?」   「那又怎麽样?」周秘书愣了愣,随即上身倾向前,眼神认真地望定康比勒。「副理知道这次出差,除了副理之外,最久的人是多久吗?」   「我哪会知道呀!」   「五天。」   康比勒核对完毕,并签上名字,正要把数据输入电脑里,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怀疑地看著周秘书。「五天?」   「五天!」周秘书点点头。「而且啊!你知道本公司自成立以来,除了总裁之外,出差最久的人是谁,还有纪录是多久吗?」   康比勒放下报表。「我等著你告诉我呢!」   「是副总裁,纪录是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康比勒惊讶地喃喃道。「那我怎麽能……」   「明白了吧,副理?公司对出差这种事一向很谨慎的,一般来讲,如果只是针对同一件公事或同一位客户,出差的下属要是在一个月内还无法处理妥当的话,公司就会毫不犹豫地认定他是能力不足,并且把他叫回来换另一个人去处理。」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他却因为总裁秘书的安抚,所以一直没有去想到。   「既然副理也知道,那就应该知道副理这次的出差时间真的很特别吧?」   「是……有点特别。」他无法否认。   「或者该说是另眼看待?」周秘书试探性地问。   「这……是吗?」他不敢承认。   「当然是!」周秘书用力地说。「所以,大家都在猜测,这次的升迁,可能以副理的幅度最大,甚至可能有机会外调到国外呢!」   会有这麽好康的事?   是不是他曾经救过什麽人忘了,而刚好那个被他救的人是公司里的什麽大人物之类的?   呃……就他记忆所及,好像……没有啊!   「你看著好了,说不定这两天人事部就会召见你啦!」   是喔!人事部召见不一定是为了升迁吧?搞不好是要调他去守警卫室,或者乾脆请他卷铺盖回家去吃自己呢!   可惜两边都猜错了,不是人事部,而是总裁亲自召见!   康比勒放下电话许久,还不太敢相信刚刚接到的是总裁直接打给他的内线电话,而且要他现在上去谈话。   谈话?   谈什麽话?一个大总裁和一个小副理能有什麽话好谈的?就算是要请他吃鱿鱼羹,也不需要总裁亲自请吧?   升职?拜托!除了副总裁和总经理之外,哪个不是人事部约谈过後下公文调派的?   请他喝下午茶闲话家常?哪有可能,真好笑!   不再多想,康比勒把剩下最後几件文件签过名之後,就抓著一小叠卷宗夹走出办公室,经过周秘书的办公桌时放下卷宗夹,接著就想离开业务部,不料经理正好从他的办公室出来,一见到康比勒要离开,便急急的喊住他。   「等等,你要上哪儿去?我还有很多工作要交给你,而且,待会儿企画部的简报你也要代替我去,还有恒生企业也会派人来签约,你……」   在刚被喊住时就徐徐转过身来的康比勒,这时终於忍不住打岔说:「抱歉,经理,那些恐怕都要麻烦你自己处理了,我现在有急事。」   经理不悦的皱眉。「急事?什麽急事?」   「我要立刻去见一个人。」   「见人?」经理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音,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过注意力来。「你要见什麽人会比我交代的工作重要?」竟敢瞧不起他!   康比勒不觉翻了翻白眼,随即转身大步离去,只丢下两个字。   「总裁!」   ***   易双立是个瘦削斯文的中年人,很英俊,却没有一般大总裁的气势,看起来倒比较像是一个中学老师,一个颇受女学生暗恋而困扰的高中老师,谁也想不到他这个模样竟然会是富士比排行全球五十大企业之一的双扬财团总裁。   老实说,这是康比勒头一次有机会见到公司最大的头头,听说这个人常常不在国内,没事就在国外飞来飞去,公司大部分的业务都交给精明能干的副总裁,即使有事,也是副总裁找去他家研商讨论,反正他很少出现在公司里就对了。   「不用太拘谨,随便坐。」易双立在仔细打量过康比勒之後这麽说,而後起身走到吧台。「要喝点什麽吗?红茶?」   「橙汁就好了。」一踏进总裁办公室,康比勒的心里就猛犯嘀咕,直到此刻,心中的疑惑更是到达至最高点。「请问总裁找我有什麽事?」总裁干嘛这麽亲切,不会真的是要请他喝下午茶吧?   易双立没有回答,兀自泡红茶、倒橙汁。把橙汁交给康比勒之後,他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来,坐啊,这边坐!」他指著另一张单人沙发。   康比勒只好依言坐下,正想开口,易双立却抢著问:「你家里还有什麽人?」   耶?不会吧?真的是要闲话家常,康比勒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个哥哥和姊姊。」   「哦,」易双立啜了一口红茶。「你哥哥在做什麽?」   康比勒的脸色微微一紧,随即放下橙汁,并傲然地仰起下巴。「在坐牢,因为杀人罪。」   他已准备好要面对任何异样的眼光和言论,甚至是解雇令,却没想到易双立只是淡淡一句「这样啊」,接著又若无其事地问:「那你姊姊呢?她又在做什麽?」   康比勒愣了愣,又迟疑了一下才说:「她是森丘董事长陈冠廷的小老婆。」   易双立点点头,也跟著放下红茶。「任何人问你,你都这麽直言吗?」   康比勒再次抬高了下巴。「没错。」   「为什麽?你不怕人家的眼光或耻笑吗?!」   「为什麽要怕?他们是我的哥哥和姊姊呀!虽然做法很蠢,但他们都是为了家人牺牲,我为他们感到骄傲都来不及了,为什麽要怕人家的眼光或耻笑?」康比勒傲然地道。   易双立颔首。「的确,虽然他们做法可议,但本意令人赞佩,我觉得你们兄妹三人都很令人感动。」停了一下,他又说:「老实说,我也有一个一般人都会投以异样眼光的女儿,我的独生女儿。」   他半垂下眼眸。「她原本是个聪明漂亮又纯洁可爱的小女孩,但在她九岁那年,她母亲开车带她出去时不幸被大卡车撞上,她母亲当场死亡,而她,我的宝贝女儿天天虽然没有死,但她的脑部却因为强烈的撞击而受损,简单的说,她变成一般人所谓的低能儿了。」   「真遗憾!」康比勒喃喃地道。原来再富有的人也是有缺憾的!   「是很遗憾。」易双立苦笑。「这些年来,我尽心照顾她,聘请特殊教育老师指导她,希望她将来也能拥有和一般人差不多的正常生活。但是很可惜,她的外表虽然完全看不出来她有什麽异样,甚至一般性的相处和对话也似乎很正常,可一旦真的让她进入现实生活中,她就应付不来了。」他轻叹。「而这已经是达到她的极点了。」   康比勒无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有你的苦、我有我的难,就算存心嘲笑,都不晓得该如何嘲笑起。   易双立悄悄地抬眼凝视康比勒。「也就是说,她一辈子都无法独立生活,一辈子都需要一个既有耐心,又有爱心的人来照顾她,这已经是无法逃避的现实了!」   虽然他终於听出点端倪来了,但康比勒立刻把那种不可思议的想法抛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他!   「本来我是想慢慢替她物色一个适当的人选来照顾她的,但是现在……」   「不能等了?」康比勒猜测道。「为什麽?依总裁的年纪来猜测,令媛的年纪应该不会太大,有必要那麽急吗?」   「天天是还小,但是……」易双立露出无奈的神情。「四年前,我在例行体检中得知我罹患了癌症,虽然当时立刻动了手术,但是,两年前又复发了,然後我又动了一次手术,可没想到将近一年前再次复发,而这次,动手术也只能延长一些时间,已经无法挽救我的生命了。」   康比勒呆住了。   「所以,我必须在剩下有限的生命中,替天天找个可靠的丈夫来照顾她,否则,我死也无法瞑目!」   「不会是我吧?」康比勒脱口问道。   「为什麽不能是?」易双立反问。   「可是……」康比勒咬了咬牙。「我的哥哥、姊姊……」   「你没有想过或许就是因为你哥哥、姊姊的情形我才选择你的吗?」   「为什麽?」康比勒不解地问。   「很简单,因为你是个真正有心的人,如果你不会因为他们的身分而背叛他们,那麽,你也不会因为你妻子的缺憾而背叛你的妻子!如果你能骄傲的接受他们的一切,并为他们尽心付出一切心力,因为他们是你的家人,那麽,你也会很骄傲的接受你妻子的一切,并为她尽心付出一切的心力,因为她也将是你的家人。这就是我选择你的原因。」   康比勒听得傻了,可是不过一忽儿,他就猛烈地摇起脑袋来。「不,我不行!」   易双立没有问他为什麽,反而淡淡的笑了。「如果我说只要你和天天结婚,等我死了之後,双扬总裁的宝座就会是你的了呢?」   康比勒还是摇头。「不,我不要,我……」   「真的不要?」易双立闲闲地端起已冷的红茶轻啜。「你不想帮你的哥哥、姊姊了吗?!」   「不!我……」康比勒突然顿住,跟著恍然地啊了一声,继而慢慢低下脸,陷入了沉思之中。   易双立满意地点点头。「没错,只要你是双扬的总裁,你哥哥的假释绝对没问题,那个陈冠廷也不能不听你的,甚至你想要惩罚那些害死你爸爸和妹妹的家伙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愿意娶天天,承诺我会好好照顾她,这一切都会是你的!」   好好考虑考虑吧! 第5章 ---------------------------------------- 当康比勒从总裁办公室回到业务部时,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简直就像是癌症末期的病人似的,甚至他在冲入自己的办公室後,居然是砰一声用力甩上门的。   他怎麽了?雷公起肖?   业务部其他职员都满头雾水地面面相觑,就连经理大人看他那副随时准备吃人的样子,也不得不硬吞下好奇心,躲回经理办公室里去填猜谜游戏了。   而副理办公室里的康比勒则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猛扯头发。   他选择了哥哥、姊姊?!   他竟然选择了哥哥、姊姊?!   老天!他不想,真的不想,却不能不做这种选择啊!他不愿意,真的不愿意,却不能不下这种痛苦的决定!   天哪!那安琪儿怎麽办?   他那甜蜜纯真的小天使,他该如何告诉她他将要舍弃她,因为他觉得即使没有他,她还是可以过得很好,但他的哥哥、姊姊若是没有他,就永远也得不到自由了?   他该如何告诉她,他不是选择她?   湿热的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胸口椎心的痛楚正在惩罚他的背叛,於是,脑海里狂奔的思绪只剩下一个念头——去告诉他你反悔了!去告诉他你反悔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麽做,只有坐上双扬总裁的宝座,他才能帮助哥哥、姊姊恢复自由、得到幸福。   即使他必须牺牲掉自己的自由和幸福!   在这一刻,他真的很希望自己不必活著做这种痛苦的选择!   去告诉他你反悔了!   不,我不能!   去告诉他你反悔了!   不、不,我真的不能!   去告诉他你反悔了!   不,不要……   去告诉他你反悔了!   天哪!我不能……安琪儿,帮帮我,帮帮我啊……   kkk   「你怎麽这麽快又来了?不是两天前才来过吗?」   康比勇一拿起电话就这麽问,而且把手放在玻璃上,彷佛在抚摸康比勒的脸。「而且,你的脸色好难看、好憔悴,怎麽回事?工作太忙了吗?还是生病了?」   「没什麽,别替我担心,我很好。」康比勒勉强笑笑。「再过几天我可能又要出差了,这回也不晓得要去多久,所以我特地来告诉你一下。」   「何必特地跑这一趟呢?告诉小雪,等她来看我时再告诉我就行了嘛!」康比勇不以为意地说。「无论如何,身体要紧,要是真的应付不来,就跟公司讲一下,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啊!」   「知道了。」康比勒忙转开话题。「对了,大哥,你快要可以假释了,有没有想过出去之後要做什麽?」   闻言,康比勇的脸色不禁暗了暗,笑容也跟康比勒一样勉强了。   「那有什麽好想的,浪费时间而已。」   康比勒蹙起眉心。「你怎麽这麽说,大哥?你要先想好告诉我,我就可以先替你准备了嘛!大概用不著一年半,你就可以假释出去了,这段时间说短不短,可说长也不长,刚好够我替你准备,所以,你要先告诉我呀!」   康比勇默然地注视著弟弟好半晌,才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你不必安慰我了,小勒,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在你去问过律师关於假释的问题之後两天,那边的人就托人转告我,说不必浪费时间申请假释了,因为他们绝对不会让我出去的,所以,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会一辈子待在这儿了。」   他故作不在意地耸耸肩。「其实,这里也差不到哪去,有得吃有得穿,只是没有女人而已!」夸张地作出滑稽的色迷迷神情,康比勇暧昧地挤眉弄眼。「怎麽样?下次带本黄色书刊来给我看看如何?」   不用明说,也不用作戏,康比勒看得出来掩藏在大哥眼底深处的绝望与无奈。   不!他绝不会让大哥一辈子待在牢里的!   ***   「小勒?!你……你怎麽又来了?!」   不同於上回,这一次康此雪不但声音惊慌,而且也没有上次那种热烈的大拥抱,反而侧开身子遮遮掩演的。康比勒了然於心地大步上前去扳过康比雪的身躯,果然看到她下巴上的乌青和熊猫眼一颗。   不待康比勒发作,康比雪就抢著说:「不要,小勒,不要生气!都怪我不好,真的,我没有想到他会来,所以跑去看花展了,他好不容易来一趟,看不见我当然会生气,对不对?」   凝睇著姊姊满脸的慌张和惊恐,康比勒一肚子气顿时化为一声叹息。   「姊,离开他吧!」   「不,我不能,你知道的不是吗?」康比雪呢喃。「小勒,你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没事,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够了。」   康比勒忧虑地注视著吃尽苦头的姊姊,怜惜地抚挲著她脸上的伤痕,同时眼角又瞥见她手臂上的绷带,心头的愁云不由得升起。   为什麽?人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为什麽还要反过来安慰他?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她为什麽还能继续忍受下去?她不觉得她已经牺牲够多了吗?难道她从不曾为自己考虑过?   不!她能忍受,但他不能!   他突然将康比雪拥入怀中紧紧的抱住。   不!他无法再忍耐下去了,他会让她脱离陈冠廷的禁锢!得到自由,他要帮她找到幸福,这是她牺牲这麽多年应该得到的。   安琪儿,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抉择!   ***   因为没有刻意公开,所以,没有人知道康比勒即将成为总裁的女婿,大家只是很讶异康比勒居然又被派出国去出公差,而且是……   「义大利?!」康比勒瞪著出差派遣单发愣。   下定决心之後,他就认为至少要先告诉安琪儿一声,这是他起码该做到的。但是,安琪儿一直没有和他联络,可能还逗留在玛丽阿姨或翠西亚阿姨那儿。於是,他只好打长途电话到蒙塔奇诺去问酒商,酒商又转给镇长,没想到镇长只是一句「不清楚」就算交代了事了。   虽然他更想当面去向她解释、向她道歉,但其实这只是想再见她一面的藉口,而事实上,如果真让他见到了她的话,恐怕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会崩溃了。   他不想再看到大哥绝望的眼神,也不想再看到姊姊浑身是伤,所以,他下定了决心。   然而,他不知道一旦决心舍弃安琪儿之後,竟然会有这麽痛苦,这麽令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所以,他开始犹豫了。   他一方面希望有人能让他改变决定,另一方面却又害怕真的有人让他改变了决定;一方面希望婚礼越慢举行越好,好让他有机会反悔,另一方面却又希望婚礼赶快举行,免得他再有後悔的机会。   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纠缠著他、困扰著他,让他一天比一天更痛苦、一天比一天更迟疑。   然後,到了婚礼的前一天,他飞到威尼斯,在下飞机的那一刻,他终於作了最後的决定——如果他能在婚礼前见到安琪儿,那麽,他会立刻放弃婚礼,相反的,如果在婚礼前见不到安琪儿,那麽,他就会死心的娶易天天。   於是,在饭店等待的这两天,他拚命打电话寻找安琪儿,找不到就留言,到处留言,请她立刻到威尼斯来。   但是,直到婚礼前半个钟头,她都没有出现。   他死心了!   kkk   义大利著名的水都威尼斯自1866年并入义大利王国後,一百五十多年来,在实质上其实并无多大改变,市内的喧嚣仍以行人脚步和船夫的呼喊声为主,唯一的引擎声则是来自载运补给品的驳船或往来载客的水上巴士,人们行走的也仍是同样残旧的街道,然而,这正是它迷人魅力之处。   特别是举世闻名的大运河,虽然两岸建筑正面早已褪色,地基也遭潮水侵蚀磨损,但它依然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街道」。   但双扬总裁千金并没有在大运河旁最壮观的大教堂里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而是在泻湖群岛中最为多采多姿的布拉诺岛上东边那楝小教堂里悄悄的出嫁。   站在神父前面等待新娘的康比勒环顾四周,他觉得很困惑,就像易双立所说的,这是一场小型婚礼,所以,出席的亲友来宾不多,但为什麽除了双扬副总裁和双扬特约律师是中国人之外,其他都是义大利人呢?   正在疑惑间,婚礼进行曲开始了,不久,易双立挽著一位身材纤细的新娘一步一步缓缓地步入教堂,那是一位穿著旧式新娘礼服的古典新娘。   也许新娘礼服是她母亲当年出嫁时的礼服也说不定,康比勒暗忖,不过,看起来真是典雅端庄,那绣著精致蕾丝的礼服合身地裹在新娘的身上,完美的呈现出新娘迷人的曲线,但是,那密实的蕾丝头巾却也掩去了新娘的五官面目。   捧著百合紫罗兰花束的新娘来到他身边後,便从父亲的臂弯中转到了他的臂弯里,於是,神父开始主持婚礼。   「以主之名,我们今日聚集在这里,见证这对男女神圣的结合……」   在冗长的祈祷词中,康比勒注意到身边的新娘好几次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想起易双立曾经告诉过他,易天天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太久,於是,他悄悄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而她也立即恢复安静。   「……康比勒,」神父拗口地说出他的中文名字。「你愿意接受这名女子为妻,爱她、敬重她、保护她,无论她健康或生病,在你有生之年,对她一个人忠实吗?」   康比勒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後沉稳地回答,「我愿意。」   神父转向新娘。「易天天,你愿意接受这名男子为夫,爱他、敬重他、保护他,无论他健康或生病,在你有生之年,对他一个人忠实吗?」   「我愿意。」   康比勒突然惊讶地瞄了新娘一下。她的声音好熟悉!   「请交换戒指,并签名。」   康比勒疑惑地在教堂婚姻纪录册上签下名字,等新娘也签过名後,又各自为对方戴上结婚戒指。   然後,神父终於宣道:「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妻,你们现在可以交换誓约之吻了!」   新郎和新娘闻言,各自侧过身来面对面。康比勒迟疑了一下後,才慢慢地掀开新娘的蕾丝头巾…… 第6章 ----------------------------------------  「嗨!比比,Surprise!」   康比勒张口结舌,不敢相信地瞪著蕾丝头巾下荡漾著顽皮笑容的新娘。   「你……你……你怎麽……怎麽……」他蓦地转向坐在观礼席上的易双立。「这到底是怎麽……啊!唔……」   再一次,饿虎张牙舞爪地扑向她的羔羊,毫无防备的新郎又一次踉跄一步,仰天栽倒,而新娘则毫不客气地拉高裙摆坐在他的肚子上,当著所有宾客的面热情地亲吻仰躺在地上的新郎。   「唔……唔……救……救命……」   神父看了连忙在胸前比了个十字。「上帝,希望他们不是准备就地进行新婚之礼!」   旁观的宾客们轰然大笑,令哭笑不得的易双立忙上前抓开新娘,副总裁则扶起狼狈万分的新郎,却没想到新郎还没站稳,新娘又扑向新郎了——看样子好像是还没「吃饱」呢!   「比比,我好想你喔!」   如果不是窃笑不已的律师在後面及时扶住新郎,恐怕新郎又要摔一次四脚朝天了!   约一个钟头後,饭店蜜月套房内的客厅里,已经换下新娘礼服的安琪儿腻在康比勒身边抱住他的手臂,从再次相见的那一刻起,她脸上的笑容就不曾消失过。而坐在对面的易双立则欣慰地连连点头,随即又朝康比勒露出歉然的微笑。   「抱歉,其实我告诉你的事都没有骗你,只不过有些部分没有说而已。」他停了停又说:「虽然我确实是很急著替天天找个能照顾她的人,但我也要顾虑到对方是不是真心愿意接受天天,还有天天本身愿不愿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康比勒不解地看看易双立,又看看安琪儿深邃的五官。「她是……」   「我太太是义大利人,天天像我太太。」易双立解释道:「事实上,我们是商业联姻,但当初双方的父母都等我们彼此真心相爱後,才决定让我们结婚,并合并两家企业为双扬财团。   「可是,因为我太太不舍得离开义大利,而我也不愿意放弃台湾,最後我们才会协议在这儿也设立一家总公司,专门负责欧洲各分公司和业务,而台湾的总公司则负责亚洲各分公司和业务,两家各设一位副总裁负责一切,而他们也只向我这个总裁负责。   「至於我们夫妻俩就两边飞来飞去,直到我太太去世後,我才带著天天常住台湾,只在寒暑假时,会让她到义大利来探亲。   「不过,因为天天的外表像她母亲,所以,一开始我找寻的对象也以义大利人为主。而方法就是设计让两个完全不知情的人偶然碰在一起,看他们能自然发展到什麽地步,但开始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一件令人很困扰的事。」   康比勒无意识地抚挲著安琪儿乌黑的长发,看安琪儿一脸享受的表情,就知道她也很喜欢他的抚摸。「什麽事?」   易双立轻叹。「大部分的男人在看到她之後,就只想要占她的便宜而已,根本没有想到要自然交往,或考虑到以後的事。特别是在他们发现她的智力有缺陷的情况下,他们甚至想拐她去玩玩,玩腻了就随手扔开,像这种男人,我能把天天交给他吗?   「至於天天这边,虽然有几个还不错的年轻人似乎能容忍她的缺陷,但即使她和每个人都能相处得很好,可是,当我问她是不是愿意和某某人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一口就否决了,甚至在我提过之後,她就拒绝和那个某某人在一起玩了。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因为和我住在一起,因此她可能比较习惯中国人也说不定?」   康比勒恍然大悟。「那上回公司大批人员轮流出差,并不是为了升迁调职做考核,而是为了安琪儿罗?」   易双立颔首。「是的,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话,上次排定出差的人选都排除了已婚者或年纪太大的人,完全是针对天天而挑选出来的人选。」他又叹气。「然而,情况并没有相差多少,我差不多已经绝望了,却没想到最後竟碰上了你。老实说,你是最不被期望的选择,因为你的背景实在太复杂了,可是……   「你跟天天之间的情形打一开始就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美好,她真的很喜欢你,而你甚至一直没有发现到她的智力方面有缺陷,大家都感觉得出来你也是真的很喜爱她。   你们就像一般情侣似的发展,让人看了实在很窝心、很感动。到最後,甚至是天天自己跑来跟我说,她愿意和你住在一起、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在那个时候,我就决定要把天天交给你了!」   康比勒踌躇了一下。「那为什麽……」   「一直瞒你到底?」易双立替他接下去说完,康比勒点头。「也没什麽,只是想说,一开始就没让你知道详情,那这场戏就乾脆演到底好了,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是喔!他们看戏看得很有趣,他可是痛苦得差点自杀了!   忽然,易双立用下巴指指他身边。「我告诉她今天就可以见到你了,所以,她兴奋得昨儿个一晚都睡不著。」   即使已经累得睡著了,安琪儿脸上仍挂著甜蜜的笑容,可见她心里有多开心。   康比勒忍不住亲了亲她,然後才把她抱到卧室里去。不一会儿,他又出来,先从冰箱里取出两罐饮料,递给易双立一罐後,再打开自己的这一罐喝了两大口。   「虽然我是有觉得安琪儿好像超过一般人的纯真程度,但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天性比较单纯,加上後天生活环境淳朴,所以才能拥有那麽纯真自然的气质。」   易双立叹息。「从来没有人这麽想过她,大部分的人都在认识她几天後,就发现她的智力有问题了。」   康比勒想了想。「我能问一下她的智力程度到底到哪里吗?」   「当然可以,我原本就打算告诉你了。」易双立也喝了一口饮料,然後放下。「我说过,我曾经聘请特殊教育老师来指导她,而且,是希望以她能独立生活为目标,虽然最後结果是她无法完全独立,但大致的生活她都能应付,只是比较趋向於简单化而已。   「譬如她可以用微波炉、烤箱这种能够定时的用具来煮东西,却不能用火,因为她的注意力无法维持太久,专注力不够,记忆力跟理解力也都不太好,所以可能会忘了她在炖汤、煮茶什麽的,你要教她做什麽事,也得重复一次又一次的教,而且绝对不能太复杂。   「在平常的情况下,你可能完全看不出她有什麽不一样,但当她在做事时,她的动作就会变得很迟缓,因为她必须一步一步思考过後再动作,有时候她还会忘了步骤,在那里想半天,或者是漏了哪个步骤,结果事情怎麽做都做不好。   「这时,你一定要很有耐心的再教她一次,慢慢的、一步步地做一次给她看。也许下次她还是做不好,那时你还是要耐心地再教一次,总有一天,她会完全记住它的。   「比较特别的是,在她九岁发生车祸之前的事,她的记忆都很深刻,譬如她的义大利语、英文和中文就是小时候就会说的,所以,现在也依然流利得很,她是在车祸之後记忆力才变得很差的。   「所以,当你们在蒙塔奇诺时,她能够带著你到处玩,是因为她小时候常常到那儿度假,她会搭农庄的便车,却不会擅自搭陌生人的车子或计程车,因为那也是我们在她小时候就告诉过她要小心陌生人。现在如果你要告诉她新的路程,就必须要重复许多次带她去走过了。   「其实,如果她能够非常非常专注的话,也许你说个一、两次她就记住了,问题是,大部分时候,她都没兴趣放太多注意力在任何事上面。譬如你家的事,你只跟她说过一次,但她马上就记住了,虽然不是全部详情,但大部分重点她都有记住。」   说到这里,易双立突然笑了。「还好她九岁以前就懂得轮暴的意思,否则,她一定会追问我什麽是轮暴,届时我真不知道该怎麽应付才好。」   康比勒闻言,不由得犹豫著问:「那她对那个……那个……」   光是瞧新科女婿赧红的脸色,易双立就知道他要说什麽了,不觉抿唇微笑。   「她懂,她九岁之前就懂了,因为她很漂亮,我和她母亲都担心她在外面会被欺负,所以,她母亲还在世时,有一回,她告诉我们有个高年级男同学想亲她,那时候她母亲就详细教导过她关於男女之间的事,并且告诉她,她只能让自己的丈夫那样碰她。」   老天保佑岳母大人!   康比勒不由得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要是这种事还要他教的话,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人该怎麽教别人呢?   易双立窃笑了一会儿後,才又说:「好,我们继续谈吧!我想尽量把天天的事情告诉你,这样当你们开始正常生活时,才能避免两个人抱在一起大哭的情形发生……呃!至少会比较少。」说完,他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康比勒尴尬地咳了咳。   「啊!对了,你曾经说过,一个月的蜜月旅行好像太久了,现在还会那麽觉得吗?」   易双立调侃道。   康比勒不由得更尴尬了。「呃……咳咳!不会。」   「那就好。那麽,就按照预定行程吧!等你们回台湾後,就直接住进大直那边的房子,天天九岁以前都住在那儿,所以,她对那儿相当熟悉,你不必担心她会在那儿走失。   不过……」易双立很认真的注视著康比勒。「我说过,我希望天天能过越正常的日子越好,所以,我没有替你们请佣人,希望你能用耐心尽量的去体贴她、包容她。如果真不行的话,我们再请佣人,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我应付得来的,」康比勒毫不犹豫地说。「再说,我也不习惯佣人。」   易双立满意地笑了。「还有,我已经跟天天提过,不久的将来我会去找她妈妈,而且不会再回来了。这半年多来,我也尽量减少和她相处的机会,希望她能早点习惯没有我的日子。等你们回台湾後,我会更少去看她,如果她问到我的话,希望你能用适当的说法来安抚她。」   康比勒点点头。「我了解了,我会告诉她,你也变成天使了。」   易双立怔了怔,随即失笑。「对、对,这样她不但不会伤心,还会替我高兴。嗯、嗯!看样子,你比我还了解她呢!」而後又感慨地叹息。「其实,这也是她母亲告诉她的,记得当时她外公刚去世,因为她外公很疼她,所以她很伤心,她母亲就告诉她,外公变成天使了,而且做天使是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事。」   「岳母一定是个很温柔体贴的女人。」   「她的确是。」易双立喃喃道,随即又振作起精神。「好了,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吧!你要记住,别跟她解释太复杂的事,因为她的逻辑概念不太好。我慎重警告过她别随便相信任何人,所以,她现在最信任的人大概只有我和你……」   ***一般人蜜月旅行的去处不外乎是浪漫有气氛的地方,但康比勒和安琪儿这一对新婚夫妻的去处,却都是一些小孩子才喜欢去的地方,譬如迪斯奈乐园和童话世界,不过,两人都玩得很开心。   安琪儿就不用说了,而自小家贫的康比勒,能上高中就很勉强了,因为父母都只有小学毕业,而哥哥和姊姊也只念到初中毕业,就必须为了家计出外工作,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成绩很好,爸妈、哥哥和姊姊都支持他继续念下去,搞不好他初中毕业後也要出去找工作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家唯一的娱乐就只有那台没事就下雪的小电视,以及小公园和学校操场了,这种高级游乐区,他们是连想都不敢想。所以,管它是儿童游乐区或老人休闲区,他们只要配合著开心就很满足了。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必须立刻解决比较好。   「啊!安琪……」   「什麽事,比比?」   康比勒容忍地凝视著安琪儿那张衬在蓝天白云下更显娇嫩的脸蛋。「以後这种事只能在家里做,外面不行,可以吗?」啊!她真美。   安琪儿又亲了他一下。「为什麽?」   「呃……这个嘛……」康比勒很认真地想了想。「唔!对了,就好像你洗澡只能在浴室里洗,你总不会跑到外面洗给人家看吧?」给他看倒是可以,一起洗更好。   「哦!这样喔!」安琪儿不太甘心地叹了口气。「好嘛!那我以後只在家里做。」   说完,她很夸张的又叹了口气,再重重地亲了他一下,放在康比勒肚子上的小屁屁这才依依不舍地抬了起来。   康比勒抚著刚刚撞到草地的後脑勺,也跟著爬起来,再尴尬地牵著安琪儿的手从围观的观光客们揶揄的视线中穿越而过。   这是第几次了?安琪儿从来不在乎场合,或者是围观的群众有千万人,每次都是心血一来潮,就会扑倒他亲到满意为止。还好这是处在风气开放的外国,要是在台湾的话,这种事只要发生一次,大概翌日就会上报纸的喜剧版……呃!或许是爆笑版也说不定。   唔……也许说一次不够,在回台湾之前,他最好多告诉她几次比较保险。   kkk   易家在大直的住宅是一楝类似别墅型的两层楼建筑,虽然有些年代了,但依然很坚固,而且,屋後是一整片茂密的树林,感觉非常清幽静谧。然而,只要走出竹林间的小道,再拐个弯,就到大马路上了,所以,生活也相当方便。   不过,康比勒还是决定关闭几个房间,以减少清理上的麻烦。他只保留了活动区和主卧室,还有一间书房和一间客房。   虽然他们回到台湾的第一天,易双立就到机场去接他们,并把他们送到这儿来,但私底下,他也告诉康比勒。   「以後我顶多一个月来看她一次,再来就交给你了。」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但是……」康比勒注意到易双立已经逐渐出现明显的病容了,他犹豫了一下。「总裁你……」   易双立笑著挥挥手。「没问题、没问题,医生说我够顽固,只要继续治疗,至少还能撑个半年以上,现在还不用担心。」   「哪可能不担心呀!」康比勒喃喃道。   「好了、好了,告诉你别担心我,先担心你自己吧!」易双立拍拍他的肩。「我想,你最好再请个十天假,先和天天习惯一下现实生活上的细节,然後再恢复上班。」   康比勒想了想。「我想先带安琪儿去给我哥哥和姊姊看看,他们还不知道我结婚了呢!」   「我告诉过你姊姊,而且也委托律师转告你哥哥了。」   「咦?」   「还有,你姊姊已经离开陈冠廷了,我问过她是不是愿意来和你们一起住,可她说她想自立,事实上,她是看上了一间要顶让的花店,所以我就帮她顶下来了。」   虽然易双立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康比勒立刻就知道肯定是他出面让陈冠廷放康比雪离开的,他不由得感激地握住易双立的手。   「谢谢你。」   「不必客气,那你们明天就先去看看他们吧!」   翌日,当康比勒带安琪儿去找康比雪时,他心里还想著该如何说服姊姊搬去和他们一起住,可是,当他看见穿梭在花草客人间的康比雪容光焕发的精神时,他才开始怀疑,坚持要姊姊搬去和他们住的想法是不是错误的?   康比勒一直躲在一旁偷看,看康比雪神采奕奕地指挥店员搬动大盆栽,看她笑语如珠地和客人聊天,看她细心地为每一朵花浇下她的关爱,看她旺盛的精力飞洒在整间花店之间。   他从不知道姊姊也有这麽自信坚强的一面!直到只剩下一位店员正在招呼客人,康比勒才拉著安琪儿出现在康比雪面前。   「啊!小勒,你回来了?」康比雪惊喜地叫道。「啊!这位就是天天吧?哇!好可爱哩!」   而安琪儿二话不说,就先忙著在康比雪的双颊上各印上一吻,「姊姊!」然後才甜甜地叫了这麽一声。「你好漂亮喔!」   康比雪有点不知所措,她红著脸捂著双颊。「这……呃……这……」   「姊,这是义大利人对亲戚及好友的礼节。」康比勒忙解释道。   「哦!是……是吗?」康比雪羞赧地笑笑,然後拉著安琪儿的手走向柜台。「来,来这儿坐,我们好好聊聊。」   「姊,这间花店不小,可是看你应付得很不错嘛!」康比勒左右打量著花店。   一谈到花草,康比雪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是啊!原先我也担心会应付不来,可是没想到居然这麽简单!」她一边把安琪儿按在柜台後坐下,一边兴奋地说道。「大概是因为我太喜欢花了,所以,怎麽照顾它们都不觉得累。」   「哦……」康比勒又看了一会儿。「那你住哪儿?」   康比雪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给安琪儿,同时食指往上一指。「那儿。」   「咦?」康比勒仰头愣了愣。「那儿?哪儿?天上?」   康比雪有趣地笑了。「你没注意到吗?这楝大厦是楼中楼,所以,屋顶感觉比一般的屋子矮了点儿。我啊!就住楼上,阿香是从嘉义乡下来的,」她瞥了一眼健壮,但一脸淳朴的女店员。「我就让她和我一块儿住,这样不但我有伴,她也可以保护我,这样你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啊……」康比勒立刻明白康比雪已经知道他来此的目的了,他不觉尴尬地笑了一下。「这……是、是,我放心了,其实,我刚刚在一旁看姊工作时的样子,我就觉得姊姊很适合这样的生活,因为姊是真的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你明白就好了。」康比雪颔首。「虽然这种生活才刚开始半个多月而已,但我已经深深地感觉到这就是我重生的开始,生平第一次,我如此积极地想要彩绘自己的生命。   每一天早上醒来,我都觉得全身涨满了无穷的精力,每一天晚上上床时,我也都带著满足的微笑。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是的,闪耀在康比雪脸上的光彩不是幸福又是什麽呢?   於是,其馀的话都显得多馀了。「那麽,姊,你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带安琪儿去看大哥好吗?」   探望康比勇的过程也很顺利,只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比比……」安琪儿颇为困扰地摸著隔开两个世界的玻璃。「这样……这样我亲不到大哥呀!」她沮丧地说。   康比勒差点失笑,康比雪也忍不住莞尔。   「啊?那个你……你啵大声一点给大哥听也可以。」   「这样啊!好,那我啵大声一点。」说著,她抓起电话就对著电话啵了两大声。   玻璃那头的康比勇顿时一脸茫然,这边的康比雪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来,康比雪忙对著电话解释。   「哥,义大利人对亲戚的礼节是亲吻两颊,可是她亲不到你,所以就……呃!就啵给你听罗!」   康比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是吗?好,那我也应该回礼。」说著,他也学著大啵两声过来,没想到安琪儿一听,居然不甘心地噘起嘴。   「不行,大哥比我大声,那我要再啵两个更大声的!」   康比勇听了更是大笑,康比雪看了却差点掉眼泪。   自从大哥进监牢之後,就不曾再听过他的笑声了,更何况是如此开心的大笑!   「好了、好了,别啵了,看,话筒上都是你的口水了。」康比勒终於出面阻止安琪儿的「游戏」了。   「那我要先跟大哥讲话!」   「好、好,你先讲、你先讲!」   「啊!大哥,比比说你很会跳脱衣舞!你教我好不好?」   静默了两秒,而後再次爆出康比勇的大笑声。   「小勒,你这混蛋小子,你竟敢把小时候……」   ***   这是九月初艳阳依然高照的暑热天,也是康比勒和他的小天使妻子进入现实生活刚好满一个星期——   「比比,早餐好了!」   「哦!」康比勒在餐桌前坐下,然後看著面前的早餐蹙眉思索。「安琪儿,是不是……还少了点儿什麽?」   「咦?」安琪儿困惑地看看牛奶,再看看果酱面包。「有吗?」   康比勒叹了口气,而後起身去打开微波炉……没有……再看看烤箱……恶——   「安琪儿,这是什麽?好像已经臭了?」   「啊!那是昨天午餐的菜,我好像忘了拿出来吃了。」   难怪他觉得昨天中午的菜比较少,康比勒无奈地把已经发臭的食物倒进塑胶袋里扔掉。   「安琪儿,记得每次煮过东西之後,一定要每个地方再看一次,看看有什麽忘了没有,像这种天气,不用一天东西就会臭了,知道吗?」   「哦!」安琪儿乖乖地点点头,然後继续跟在康比勒後面寻找他们早餐的另一部分。   「啊!在这儿。」康比勒从局炉里端出一盘培根和蛋,然後把它们分在两个餐盘里,再端到餐桌上放下。「喏!你每次弄西式早餐时不都有这个吗?」   「对喔!我忘了。」安琪儿喝了一大口牛奶,留下两条可爱的白胡子在唇边。「比比,爸爸替我找了一个英国来的特殊教育老师,她要教我学电脑,再用什麽电脑辅助系统学更多的东西。」   「那很好啊!」康比勒叉起一片培根放进口中。「什麽时候开始上课?」   「你开始上班,我就开始上课,每天早上上半天,她下午有别的学生。」   「那我早上送你去,中午再……」   「爸爸要我自己去,自己回来。」   康比勒担忧地放下叉子。「你行吗?」   「放心啦!」安琪儿咬著果酱面包。「她就住在实践大学那边,小时候我常跟妈妈到那边的福音协会找朋友,我认得路啦!」   康比勒这才松了一口气。「好,那待会儿我们再来看看你做家事的能力有没有进步一点。」   好像没有!   康比勒拎著一件五颜六彩,根本看不出来原来是什麽颜色的衬衫(应该是白色的吧?)发呆,良久後,他才深深地叹息。   「安琪儿,我不是告诉过你,会褪色的衣服不能和其他衣服一起洗吗?」   「咦?那件会褪色呀?」   「不是这件,是……」他抓起另一件裙子。「这件!」   「啊!对喔!我忘了。」   唉——又忘了!   「好吧!那我以後上班以前会先把衣服分类好,这样你就不会搞错了。」   晚一些时,忙著整理後院的康比勒突然停了下来。那个……吸尘器的声音未免响太久了吧?他疑惑地放下竹扫把,推开通往客厅的落地窗,再拐个弯……赫!那家伙竟然趴在地毯上看起电视来了,而後面不远处的吸尘器还轰隆轰隆地吵个不停,她居然还能看得津津有味,而且大笑不已,真是被她打败了!   他无奈地走过去关上吸尘器,安琪儿却一无所觉,两只悬在半空中的小腿依然悠哉悠哉地晃呀晃的。   「安琪儿。」   「呃……啊?啊!比比,什麽事?」   望著那张表明了「不管是什麽事,我绝对是无辜的」的笑脸,就算想发飙,他也不晓得该从何发起了,因为她是「无辜」的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康比勒慢慢地在她身边坐下,安琪儿连忙也跟著坐起来。   「比比,你在干什麽?」   「看卡通啊!」   「那你刚刚在做什麽?」   「刚刚啊!」安琪儿攒眉认夏思索著,同时眼角却忙著上下左右偷瞟著四周……有了!「吸尘器!我刚刚在吸地毯!」   「你吸完了吗?」   安琪儿立刻展现出她最可爱的笑容来。「还没耶!」   「那你为什麽跑来看电视?」   「因为电视好看嘛!」安琪儿理所当然地说,甚至眼神还带点「你真笨」的含义。   康比勒又叹气。「你不觉得吸尘器很吵吗?」   「不会呀!因为我很认真的在看电视嘛!」   太好了!该专注的事她不专注,不该专注的事她倒专注得很!   「好,这样吧!你答应我,以後你在做事的时候不能开电视,也不能瞄到一本漫画就拿起来看……哦!还有,不能一边做事一边吃东西,等事情做好之後,你爱做什麽就去做什麽,OK!」   「好。」安琪儿还是乖乖的点头。   但是,天知道他刚刚的话她究竟能记住多少?   人生就是这样,当不必顾虑现实生活时,日子过得惬意又舒适,可一旦加入现实因素之後,混乱也跟著来掺一脚了。   不过,也没差啦!反正他已大致上了解天天在处理现实生活层面时的表现大概是如何了,而他也自认能够应付得来,所以,有些事还是慢慢来就可以了。对他个人而言,天真但迟钝的老婆,还是比精明强悍但咄咄逼人的老婆好。   「现在,你最好先……」他停住,又好气又好笑地看著安琪儿的眼睛一只可怜兮兮地瞅著他,另一只却还在偷瞄著电视。「你呀!算了,你还是先看完这支卡通吧!不过,看完之後记得要把地毯吸完喔!」   一声欢呼,安琪儿立刻又回到她的电视上了,而康比勒则回到他的後院继续清理他的垃圾。   艳阳依然高照,但从树林间吹来的风,却彷佛从冰柜里散发出来似的那般凉爽,还带著淡淡的绿色气息,让人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康比勒忍不住停下竹扫把,朝树林方向深深地吸了口气。   就在此时,屋内吸尘器的轰隆轰隆声又开始嚎叫了……   秋风萧瑟天气凉,   草木摇落露为霜;   群燕辞归鹄南翔,   念居客游多思肠。   慊慊思归恋故乡,   君何淹留寄他方?   ——魏曹丕 第7章 ----------------------------------------  按照易双立的吩咐,康比勒恢复上班的第一夭是先到总裁室报到的,在那儿,他第一次见到公司所有的大头聚集在一起。   他先和那个胖胖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商场老奸的中年欧吉桑,还有那个高高瘦瘦,一脸慈祥的孙律师颔首为礼,随後便依照易双立的眼神示意走到他身边。   「来,比勒,副总裁和公司的特约律师你都认识了,所以,我不用再介绍。至於这边这位……」易双立看著那个长相英俊,但目光邪气,年纪比康比勒大几岁的男人。「他是总经理冯千里,那位则是副总经理刘正麟。」   刘正麟一看就是个正经八百的人,三十多岁,戴副黑框眼镜,虽然没有冯千里英俊,却比冯千里顺眼多了。   「各位,他是康比勒,也是新任的副总经理。」   易双立紧接著又如此介绍康比勒,话刚说完,刘正麟只是扶了一下眼镜,冯千里却马上大叫了起来。   「为什麽?我们已经有正麟了不是吗?他到底是谁呀?」   「这跟正麟完全无关,」易双立沉稳地说。「公司会有两位副总经理,就这样。正麟,就麻烦你负责指导他所有的业务状况。」   「是,总裁。」刘正麟毫无异议。   冯千里却还想抗议。「可是,舅舅……」   易双立蓦地沉下脸。「我说过,在公司里别叫我舅舅!」   冯千里窒了窒,随即改口道:「总裁,为什麽要有两位副总经理?这未免太多了吧?」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不必再多说了!」易双立挥挥手。「比勒,你先去你原来的办公室整理一下私人物品,待会儿直接去找正麟!他会带你去你的新办公室。」   「是。」   一待康比勒离去後,冯千里忍不住又问:「总裁,他到底是谁?」   「他呀?」易双立慢吞吞地回到办公桌後坐下。「他是天天的丈夫。」   一听,冯千里的脸色立即阴沉到令人战栗的程度。   天天的丈夫?又升上来做副总经理?难不成……   同时,在业务部里,所有的职员一看见康比勒出现,全都忍不住跳了起来,并脱口大叫。   「咦?康副理?」   「你终於回来了!」   「是啊!我们还以为你不干了呢!」   「你这次又到哪里去出差了?」   「有没有带礼物给我们?」   「公司究竟分派给你什麽工作,怎麽会这麽久?」   然而,七嘴八舌之中,最大声的却是业务经理。   「你终於回来了,你知道有多少客户等著你去处理吗?」易言之,就是那些客户他搞不定,只有康比勒才应付得来。   「对不起,经理,」康比勒歉然地道。「恐怕我帮不上忙,因为我只是来收拾东西的而已。」   嘈杂的业务部倏地静默了下来,几秒後,周秘书首先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并失声叫道:「副理,你……你不会是真的不做了吧?」   「不,不是,我只是要换一间办公室而已。」   「换办公室?你是说你要调部门吗?」   「唔……算是吧!」   「算是?究竟是换到哪里呀?」   「呃……」   「副总!」   这声「奇怪」的呼唤立刻唤去所有人的注意力,业务部所有的同仁又很整齐划一地把脑袋同时转向正走进业务部里的一个三十多岁女人。   「副总,我是秘书部派给您的秘书,我姓朱,刘副总叫我来帮您整理东西。」   康比勒刚张开嘴巴,周秘书就抢著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他是我们业务部的副理,不是副总。」   朱秘书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是,他以前是你们的副理,但从今天开始,他已经升任为本公司的副总经理了。」   此话一出,业务部上至经理,下至影印的小妹全都不敢置信地傻了眼,就连康比勒说了句「对不起,我进去整理东西了」之後回到副理办公室时,他们也只能呆呆地看著他进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他早晚会慢慢升上去的,不管经理如何阻扰都一样,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因为他真的很能干,但是……   从副理直升副总?   这也未免太快了点吧?他是抽中什麽「大奖」了吗?   半个钟头後,康比勒和朱秘书各抱著一箱东西走进电梯里,朱秘书按下顶楼下面一层的按钮,然後好奇地瞥视著康比勒。   「请问副总,听说您是总裁的女婿,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康比勒静静的看著电梯楼层小灯一层层的往上亮。   「是的。」   「哦!」朱秘书不再出声了。   康比勒也没说话,但即使没有看她,他也感觉得出来朱秘书异样的眼光,也知道往後会有更多,但是他并不在意。   或许大家都会认为他是为了某种目的才和总裁那个白痴女儿结婚的,而他也的确是,然而,易双立最大的希望,就是让他女儿有个幸福的人生,所以,他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来换取那个总裁宝座,也决定一定要达成易双立的愿望,因此,他觉得这应该算是一个很公平的交易。   不过,如果再认真想一下的话,结果他娶到的是自己心爱的女孩,所以,他也不算牺牲自己的幸福,因此,这个交易也可以说是他占了大便宜。   然而,如果说是为了挽救哥哥、姊姊的自由与幸福,要他忍受多少讥讽轻蔑都无所谓。更何况,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信心,只要给他一、两年的时间,他一定能胜任双扬财团总裁的职位,绝不会辜负易双立的期望。   所以,随便他人爱怎麽看他、怎麽说他,他都不会在意,重要的是他的心,只要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   电梯门打开了,他深吸一口气,而後昂然大步地踏出去。   ***   虽然不用加班,但是,刚开始要进入公司核心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因为刘正麟是个很认真的人,所以,他也很认真的在帮助康比勒进入状况。   不久,康比勒就发现,光是要记住的人名、数字、计画等等,就够他消化不良了。   但是他不想,也不能认输,因此,他也拿出双倍的精神去应付。   所以,到了下班时,他也累到快不行了!   疲惫地把公司配给的新车开进车库里,再像个战败的残兵败将般进入屋内,康比勒环视一周,客厅里没有半个人,於是,他直接走向主卧室,就在门口,他终於碰上了安琪儿,而她,居然拿一张沮丧的脸对著他。   他笑笑,并搔搔她的头发,再进入卧室内,扔开手提箱,开始脱衣服。   「怎麽了?又闯了什麽祸了?」不晓得为什麽,一看见她那张纯真的脸,他就不觉得那麽累了。   「唔……」安琪儿畏缩地瞄了一眼浴室。「只是……只是一点小祸啦!」   「哦!是吗?」康比勒扯下领带,抽开皮带,再脱衬衫。「那就告诉我啊!」   「告诉你啊……」安琪儿犹豫了大半天,直到康比勒脱得只剩下一件内裤时,她才有点惊慌地脱口问:「你……你要洗澡了吗?」   「是啊!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习惯下班後先洗……咦?」走向浴室的康比勒蓦地停住脚,并错愕地望著浴室前的地毯。「那……那是怎麽搞的?」   「那……那个……」安琪儿怯怯地垂著脑袋,绞著手。「人家……人家只是想说帮你放一池水让你泡澡,可是……可是……」   康比勒无奈地摇摇头。「放了水,却不晓得跑去干什麽了,结果忘了你在放水,所以,水满了你也不知道,弄到水淹到卧室里来了,对吧?」   安琪儿无语地默认,脑袋垂得更低,几乎像是断了一样。   康比勒看了不禁觉得好笑,他慢慢走过去把她揽进怀里,并亲了她的额头一下。   「这样吧!我们先说好,以後我上班回来时都用冲浴的就可以了,放假时我们再一起洗泡泡澡,好不好?」   安琪儿悄悄地抬起眼。「你……你不生气?」   康比勒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这有什麽好气的?把地毯弄乾了就好了嘛!」   闻言,安琪儿立刻咧出一脸欢欣的笑容,纯真又甜蜜,康比勒禁不住诱惑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对嘛!我就是想看这种笑容嘛!」   只要能看到这麽迷人的笑容,她闯再多的祸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慢慢教,祸自然会越来越少了。   「老天!怎麽这件衣服也变成彩色的了?!我不是帮你分类好了吗?」   「啊!!人家……人家又忘了嘛!所以就……就两篮衣服都一起倒进去了。」   真的会越来越少吗?   kkk   虽然已是十二月初冬,天气却依然冷不到哪里去,有的人甚至还穿著短衣短裤到处跑呢!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温室效应吧!   近三个月来,在康比勒的努力下,他终於能完全了解公司的营运状况了,当然,刘正麟也功不可没。   还有,以往很少出现在公司的易双立,在康比勒升为副总後,也常常到公司了解状况,而且,依据康比勒的状况下指示来让他更切入核心之中。   冯千里一直以为自己会是未来的双扬总裁,但看这情势,也许那个宝座会被康比勒抢去也说不定。   老实说,他实在很意外,他一直认为表妹天天不会结婚的,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娶一个低能儿,即使她有多漂亮也一样。就算她终究还是结婚了,会娶她的人也只有两种,一种是另一个低能儿,一种是有所企图的人,这点易双立应该比他更清楚才对。   既然康比勒不是低能儿,那麽就是有所企图的人,易双立怎麽可能会把心爱的宝贝女儿交托给那种人呢?   他实在搞不懂!   但是,懂不懂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不能接受!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了,先问清楚易双立究竟打算如何,再根据回答来做应变,这就是他现在必须做的!   所以这天,他觑了个机会便直接闯进总裁办公室里——   「总裁。」   正在写什麽东西的易双立闻声抬起眼来。「有事?」   「嗯!」冯千里也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在办公桌前坐下。「妈要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把公司交给康比勒?」   易双立慢吞吞地往後靠向椅背,心中暗暗冷笑。「你妈要你问我?」   「对,是我妈要我问你的。」   易双立微微一哂。「或许你应该叫你妈亲自来问我。」   冯千里的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说你不愿意告诉我?」   「应该说,你凭什麽要我告诉你?」易双立淡淡地道。   「是我妈要我问你的呀!」   「那就叫你妈自己来问我呀!」   冯千里窒住了。   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他妈妈是个老式的女人,对这种权力财富上的争执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想平静地做她的闲妻凉母。至於他爸爸,虽然权欲心很重,却很早就过世了,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看样子,他必须回去逼一下母亲了。   隔天晚上,冯千里的妈妈,易双立的姊姊被逼不过,还是打电话去易双立家里了。   「阿立,听说你打算把位置交给那个康比什麽的,是不是真的?」   易双立的眼神倏地转为高深莫测。「不!我死後并不打算把位置交给他。」   「真的?」   「真的。」   「那就好。」这样儿子就不会继续烦她了。   放下电话後,易双立深思片刻,又抓起电话来……   ***   冬天的假日里,如果是太阳高高挂天上,不出门就实在太可惜了,所以,康比勒夫妻俩像在比赛似的共同把家事做完後,就拎著外套出门了。   「走,看姊姊去。」   「好!」   不过,他们没看到……不!也不算没看到,只是,当他们到花店时,那麽嘟嘟好的被他们瞧见康比雪正和一位很斯文的中年人谈得正开心,而且,那个中年人居然还动手动脚地抚摸康比雪的头发,康比雪也活像爱娇的猫咪似的凑过去让他摸,那气氛实在是有够暧昧的,所以,两人互觑一眼,随即转身闪人了。   「呃!姊姊不好看,还是去看大哥吧!」   於是,两人先去买了大包小包,才转去监狱,终於看到了气色很不错的康比勇。   康比勇每一次见到安琪儿似乎都很开心,安琪儿天真的话语也总是能逗得他哈哈大笑,他甚至曾偷偷地告诉康比勒,说他觉得安琪儿有点像小妹比云。   然後,在他们回程的路上,安琪儿一上车就问:「比此,大哥到底什麽时候才能出来跟我们住在一起啊?」   康比勒瞟她一眼,随即启动车子上路。   「快了、快了,最多再一年半左右,大哥就可以办假释了,我想,这次应该不会有人阻挠了才对。」   「一年半啊?好久喔!」安琪儿叹息似的说。   「跟十年比起来已经相差很多了,而且至少有个期限,而不是遥遥无期,对吧?」   康比勒微笑地说。「其实,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我就觉得很兴奋、很期待,想想,不久前我还以为大哥要出来还必须等很久呢!那时候我真的很沮丧,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康比勒停下车子在红灯前。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当大哥要办假释时!我也应该是双扬的总裁了,届时,双扬总裁的大哥要办假释,谁敢阻扰,你说是吧?而且,你也看到了,当我告诉大哥这件事时,他竟然高兴得跳了起来,害守卫紧张得忙赶过来,真好笑!」   安琪儿似乎不是听得很懂,但她还是很认真努力的听著,并配合康比勒的笑声也跟著傻笑。   「如果现在总裁突然跟我说他是在骗我的!他根本不会把总裁的位置交给我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发疯的!」见绿灯亮了,康比勒踩下油门继续前进。「想也知道嘛!以前虽然希望不大,至少我们心里都早就明白了,所以不会太痛苦。可是,给了我们希望又取走,那种失望可就不是普通的失望了。   「特别是大哥,我一想到他从希望的高峰被扔下来时可能会出现的绝望表情,我就觉得好害怕,不知道该如何对他交代?而且,这种机会也不是你低著头就可以捡到的,如果凭我自己的能力的话,大哥还要熬多久呢?一想到这样,我真的觉得很可怕呢!」   安琪儿俏悄地伸过小手来按著他的大腿,康比勒瞥了她一下。   「不过,你爸爸应该不会那麽做才对,毕竟他是商场上出了名的诚信商人,他应该不会出尔反尔的。不过,我希望你不要以为我是觊觎你家的财产,即使你爸爸只让我当两年的总裁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大哥出来就够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我相信我有能力独立养活你,而且帮助大哥站稳脚步。」   安琪儿低头想了想,随即又抬起头来对他露出娇憨的笑容。   「哦!我懂了……」   真的吗?康比勒怀疑地瞄了她一眼。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吃旋转寿司了吗?」   就知道!   kkk   冯千里的阴沉脸色从某年某月某日开始又恢复了神清气爽及傲慢十足,以前见了康比勒总是当作没看见,现在却是一瞧见康比勒,就仗著总经理的身分对他颐指气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冯千里在整他。   问题是,冯千里也碰上和业务部经理同样的困扰,无论他如何刁难、指使康比勒,康比勒总能把事情解决得比他自己处理得还要完美,而且迅速,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惊讶地问自己:他到底是怎麽办到的?   所以,即使他明知道康比勒不会抢去「他的」位置,心里还是很不舒服,而且更想整倒康比勒。   总而言之,冯千里对康比勒的冷嘲热讽和无理刁难,简直是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要不是刘正麟总是很公正的替康比勒推掉许多不该他处理的事,恐怕康比勒根本就回不了家了!   但有时候,冯千里还是有那种不能被拒绝的公事要塞给康比勒,因为他必须找个替死鬼。   「总经理,这位客户明明是副总裁交代要你亲自处理的,你怎麽可以推给康副总?」   刘正麟又在打抱不平了。   因为他搞不定那个混蛋客户呀!   「我知道,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公事必须优先处理,而这个已经不能再拖了,因为期限只剩下两天了。」   「既然这麽急,那就没有比它更重要的公事了,总经理更应该优先处理这位客户,再去处理其他的公事吧?」刘正麟理所当然地说。   他先去宰了那个客户,这总行了吧?   「无论如何,我才是总经理吧?我就是要把这件公事交给他,他敢不听吗?」反正这件case肯定是over不下来了,如果他现在还不赶快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别人的话,他就得承担失败的责任,虽然会失败的责任的确在他,因为是他的傲慢得罪了那位客户。   刘正麟面无表情地注视冯千里片刻,而後突然转身就走。   「那我先去报告副总裁一下。」   耶?报告副总裁?!   那怎麽行!!!   「等等,为什麽要报告副总裁?」   「因为副总裁也交代了很多事要他处理,如果必须先处理总经理这边的问题的话,势必要延後副总裁交代的公事,这种情况我怎能不报告副总裁呢?」   「你……」冯千里的头顶顿时冒出五颜六色的轻烟。「算了、算了,我自己处理!」   完蛋了,这下子还能找谁当替死鬼呢?   对了!业务部经理!   视线从冯千里急匆匆的背影拉回来,刘正麟很正经地对康比勒说:「你不用怕他,像这种事一定要公事公办,否则你会累死的!」   康比勒微微一笑。「我不是怕他,我只是觉得,如果连这种情况都应付不了的话,我就没资格坐在副总经理的位置上了。」   刘正麟凝视他片刻。「可是,他明明就是想找个替死鬼而已。」   「那我也知道,」康比勒豪不意外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刘正麟跟在他身边。「可是我有把握搞定那位客户。」   「咦?真的?」刘正麟很少见的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为什麽?那个客户的确很龟毛,连我都不太有把握呢!」   康比勒耸耸肩。「其实也没什麽,因为他第一次到台湾来时,是我去接机的。」   「耶?是你?不是让业务部经理去接机的吗?」   「经理的英文不太好,所以他叫我代替他去。」   刘正麟皱眉不语。   「那次那位客户的小儿子也跟著来了,那真是个超顽皮的小鬼头。就在当天刚过午夜时,我就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儿子不见了,於是,我就赶到他住的饭店跟他一起找他儿子,一直找到天亮才找到,原来那小鬼跑到饭店後面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游乐场玩得不想离开了。   「因为他还要谈公事,所以,第二天我就帮他找了一个夜间部工读生帮他带儿子,那也是一个很外向的大孩子,一大一小两个小鬼一拍即合,在他逗留在台湾的期间,那小鬼再也没有找过他的麻烦了!」   「原来如此。」刘正麟喃喃道。「那麽,如果我们想要抓住那个客户,非得你亲自出马不可罗?」   康比勒没听到,因为他正忙著听他的秘书告诉他一些事。刘正麟凝视著他端正的侧脸,突然有种预感,今天是他指导康比勒,但是不久的将来,康比勒肯定会爬得比他高,可并不是因为康比勒是总裁的女婿,而是因为他是真正有能力、有才干的人。   当天傍晚下班前一刻,因为早上发生的事,副总裁办公室里爆发了一场小小的火爆场面。   「千里,荻原先生那边接洽得如何了?」   冯千里满不在乎的脸色立刻被刷掉了,他小心翼翼地偷觑著副总裁曾慎贵难得出现的严酷表情,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虽然他是总裁的亲外甥,但曾慎贵却是总裁最信任的老同学兼知己,在总裁眼里,曾慎贵的存在比他还要重要,所以,他不敢也不能得罪曾慎贵。   「这个……还在……还在努力当中。」   「是吗?」曾慎贵看向自己手上的文件。「是你亲自处理的吗?」   冯千里神情更难看了。「当……当然。」   「那为什麽荻原先生告诉我,他不想和你这种混蛋谈,结果你又派去一个与你一样混蛋的人跟他谈,还问我到底想不想继续和他们公司合作?」   可……可恶的业务经理!   冯千里久久说不出话来,曾慎贵锐利的眼神这才慢慢移到他的脸上定住。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交代你的事,要是你搞不定的话,你就会把它扔给别人,让别人来替你背黑锅,这些你真的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冯千里垂下眼,不敢与曾慎贵的视线相对。   「以往那些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但是这一回,荻原先生可是我们公司在亚洲数一数二的大客户之一,你不但随随便便的就得罪了他,还想跟以往一样蒙混过去,你知道美国那边也想争取他吗?还有,这样公司会损失多少,你计算过吗?」   冯千里连呼吸都不敢太重了。他哪会去伤那种脑筋啊!等将来他做了总裁之後,所有的事不都是扔给下面的人去伤脑筋就行了吗?   彷佛看得出来冯千里心里在想什麽似的,曾使贵轻蔑地摇摇头,同时按下对讲机。   「李秘书,请帮我叫康副总过来一下,他来了之後叫他直接进来。」   吩咐完毕,他又盯著冯千里好一会儿,这才叹道:「好吧!既然这件大case你处理不来,那麽,原先交给康副总处理的那件中东的case就交给你了。」   「中东?」冯千里闻言色变。「不是要我去中东吧?」   「如果你在这里处理得好就不必去,如果处理得不好,你就得追过去处理好!」   冯千里正想抗议,就在此刻,康比勒开门进来了,後面还跟著刘正麟。   「副总裁,你找我?」   「嗯!听正麟说,你和荻原先生很熟?」   康比勒先觑了冯千里一眼,而後谨慎地说:「也不算熟啦!只是他对我的印象不错,总是跟我有说有笑的。」   曾慎贵这才笑了。「那我换个方式问好了,你有把握抓住荻原先生这个case吗?」   「没问题。」康比勒毫不犹豫地回答。「给我一天的时间去说服他,再两天时间陪他……这次他是带谁来?」   曾慎贵笑了。「还是那个小儿子。」   「那个小鬼啊……」康比勒喃喃道。「难怪你们搞不定,那个小鬼真的很恐怖,如果不先搞定那个小鬼,达圣人也会变成疯子!好吧!我再找上次那个工读生陪他疯,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OK!」曾慎贵猛一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好。」   「还有,把你手中那件中东的case交给总经理,免得你忙不过来。」   「中东的case啊?」康比勒瞧了一下忍俊不住的刘正麟,再瞥一眼脸色难看的冯千里。「可是……可是那个客户也很难搞啊!他的英文没几个人听得懂,又有些奇奇怪怪的习惯,更不喜欢洗澡……总经理搞得定吗?」   刘正麟忍不住笑著插嘴进来。「那个家伙连我都受不了,要是让总经理去处理,肯定会灰头土脸,亏得康副总就是有办法让他整天笑嘻嘻的,还是让康副总继续处理这件case比较稳当吧!」   「这样啊……」曾慎贵沉吟了一下。「那就马来西亚那件……」   「还是不行,」刘正麟马上又否决了。「那种龟毛的怪老头,总经理肯定说不到两句就会和对方吵起来的。」   「又不行?」曾慎贵皱起眉。「香港那件呢?」   刘正麟叹气。「总经理会讲广东话吗?」   曾慎贵双眉一挑。「你会讲?」他问的是康比勒。   康比勒颔首。「我念大学时有个同学是香港侨生,我跟他学过。」   曾慎贵愣了片刻。「那泰国那件?」   刘正麟和康比勒互觑一眼。「那个……总经理能忍受人妖吗?」   冯千里和曾慎贵顿时傻眼了。   人……人妖?!   曾慎贵还没向冯千里徵求同意,後者就开始猛摇头。   「所以说,还是交给康副总吧!」   曾慎贵呆了呆,随即叹了口气,并开始捏捏鼻梁。「伤脑筋!那还有什麽case是千里能独自处理的呢?」   冯千里残留无几的面子被他这句话一扫就扫得乾乾净净的了。   「荻原先生还是由我来负责吧!」他忍不住冲口而出。「这次我一定能负责到底!」   曾慎贵面无表情地盯著他半晌。「如果失败了呢?你愿意负起责任辞职吗?」   冯千里的脸色瞬间变绿了。「辞……辞职?!」   「没错,我说过,荻原先生是公司在亚洲最大的客户之一,要是失去了……对公司的影响相当大,既然你夸下海口说要负责到底,那麽,若是你抓不住荻原先生的话,自然就要辞职以示负责到底罗!」   「那为什麽他就不用?」冯千里指著康比勒。   「因为一开始我就先交给你了!结果你把关系搞坏了才交给他来想办法起死回生,在这种情况之下,失败了当然不能怪他。」   冯千里迟疑了一下。「那我接中东的case。」   曾慎贵不先回答他,反而以询问的眼神看著康比勒,康比勒则看看刘正麟,刘正麟想了想,然後轻轻摇了两下脑袋。   「只要半天,你就会受不了了!」   「那我带个翻译去接香港的case。」   「香港的case本来是我的,就是因为对方不喜欢翻译,所以我才会让康副总接下来的。」   冯千里的脸色开始发黑了。「那就马来西亚的case,我发誓我一定会忍耐到底的!」   康比勒轻叹。「你忍耐得了吗?如果对方说要吃寿司,可是等你带他到寿司店後,他又改口说要吃牛排,到了牛排店,他又说也许台湾的牛肉面更好吃,到了面馆,又说他那一时、那一刻最想吃的还是寿司,於是,你又带他回到原来的那家寿司店,结果,他竟然举起拐杖开始打你,骂你带他转了两个多钟头,是不是想饿死他?这样你真的忍耐得了吗?」   不要说冯千里了,就连曾慎贵听了都张口结舌作声不得,只有刘正麟在一旁窃笑,因为他早就领教过那个老头的终极招数了。   冯千里咽了口口水。「那……那泰国那个人妖……」   「你要跟他上床吗?」   吃了一惊,「上床?」冯千里尖叫。「当然不!」   康比勒摇摇头。「那他就会说你看不起他。」   冯千里呆了呆。「难不成你跟他上床了?」   「没有,」康比勒举起左手。「我告诉他我结婚了,不是看不起他,而是不想背叛我老婆。」   「那我也跟他说我结婚了。」   康比勒又叹。「我们会调查对方,难道对方不会调查我们吗?他早就知道你还没结婚了。」   冯千里愣住了,曾慎贵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天,这些家伙还真是只有你才能应付得来,真不晓得过去是怎麽应付过去的?」   「除了荻原先生之外,其他都是第一次接触,」刘正麟解释。「而荻原先生前两次都是由我负责的。」   曾慎贵点点头。「好了,千里,现在你还有什麽话说?你这个总经理做的连我都替你觉得丢脸,你却还不知道上进,只知道捡好吃的吃,不好吃的就扔给别人,早晚有一天你会捅出大楼子,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你了!」   他才说到一半,冯千里的脸色又开始转变颜色,直到他说完後,冯千里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   「那又怎麽样?」他蓦地大吼。「反正总裁的位置早晚是我的,我干嘛要委屈自己去受那种罪?到时候,我只要跷著脚抽菸喝酒,下面的人自然会替我料理一切,我能不能干关你屁事!」   一看到曾慎贵的神情变得很难看,冯千里似乎很高兴,而且打算再接再厉让自己更开心。   「还有你!」他转而对康比勒嘲讽地冷笑。「你再精明、再能干,还不是要被我踩在脚底下,你不要以为娶了天天,舅舅就会把总裁宝座让给你,告诉你吧!我早就叫我妈去问过了,你知道我舅舅怎麽回答吗?」   康比勒的脸色果然不对劲了,於是,他更大声地说:「我舅舅说啊!他根本没打算要把位置交给你,你不要以为他是在哄我妈,告诉你,舅舅可以骗任何人,就是不会骗他的亲姊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啊!你少作梦了。」   康比勒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他直接冲出副总裁办公室,再冲进总裁办公室,後面还追著几个看情势不对的人。   「总裁,」康比勒绷紧了下巴凝住易双立。「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打算让我接总裁的位置?」   易双立瞟一眼康比勒後面的冯千里,而後慢慢垂下双眸,双手安详地交叠在桌上。   「没错,我是不打算把总裁的位置交给你。」   突然间,整个办公室彷佛置身在坟墓中似的充满了窒息的沉默气氛,悄无声息的办公室里,只听得见康比勒粗重的喘息声。   「你骗我!」康比勒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为什麽?」   「这样你才会娶天天啊!」易双立平静地说。   「我本来就想娶她了!」康比勒大声怒吼。「你为什麽还要骗我?你知道这样有多残忍吗?你知道我大哥有多高兴他终於可以获得自由了吗?你知道我们三兄妹有多感激你吗?而现在,你却告诉我一切都是他妈的谎言!   「你可以不必骗我的,我并不希罕总裁的位置,这样我们也不必从满怀希望中跌入绝望的深渊,可是你骗了我,等我把希望塞进他们的心中後,你才来告诉我那希望是虚幻的,这样比原先不抱多少希望更教人痛苦,你知道吗?」他痛苦地大叫。「现在……   现在你教我怎麽跟我大哥说?你教我怎麽跟我姊姊说?你告诉我呀!告诉我呀?」   易双立的神情始终很安然。「很抱歉,那是你自己的事,请你自己想办法。」   「你……」   康比勒蓦地握紧虽又拳,众人还以为他气疯了想揍人,正想上前阻止他,却没想到他竟回身就走,大家反而呆住了。   好半天後,曾慎贵才上前在易双立的耳边咕哝了两句,「你不应该这麽做的,实在太幼稚了!」随後便离去了。   刘正麟也跟著离开,冯千里走最後……   kkk   怒气冲冲地冲回家里,无视一旁满脸兴奋的安琪儿,康比勒继续往卧室冲去。   「比比,你回来了,我……」   「别碰我!!」   康比勒狂吼,同时继续往前冲,然而在,卧房门口,他又突然煞住了脚,片刻後,才慢慢转回身来,一脸的痛苦与挣扎;又过了好一会儿後,他才褪下满身的怒气,歉然地过去把神情惊惧的安琪儿抱入怀中。   「对不起,我不应该迁怒到你身上的。」   安琪儿从他怀里怯怯地仰起小脸蛋,小心翼翼地问:「比比,你心情不好吗?」   康比勒轻叹。「是的,我的心情很不好。」   安琪儿的惊惧立刻换成同情。「那我去帮你放个泡泡水,你可以先泡一下,再去睡一会儿,这样你的心情一定会转好的。」   要是这麽简单就好了!   康比勒暗暗苦笑。「好啊!那你去帮我放水,多一点泡泡喔!」   这一回,安琪儿乖乖的守在浴室门口,而康比勒却靠在窗边猛抽菸。他从没有在安琪儿面前拍过菸,事实上,他已经好久没有碰菸了,但是,安琪儿只是静静地看著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一见到他就不停的说这说那,她只是很谅解,而且同情地看著他。   那天晚上,康比勒泡过澡後,就直接上床睡了,也没有起来吃晚饭。直到半夜,他又醒来坐在床边,凝视著安琪儿的睡容继续猛抽菸。   翌日,他面色平静地照常上班,直到下班前两个小时,他才又跑去找易双立。   「总裁,对不起,」他谦卑地向易双立道歉。「昨天是我太冲动了,我实在不应该那样大吼,我知道总裁的决定都有一定的考量,会作那样的决定,也是为了整体著想,我能谅解。」   易双立默然无语,只是高深莫测地注视著他。   他不觉咬了咬牙,然後逼迫自己继续说:「其实,我对总裁的位置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到时候谁做总裁都无所谓,但是……总裁,我只想请你帮个忙,麻烦你去跟相关人士说一下,请他们在我大哥申请假释时不要刁难我们,让我大哥有重新做人的机会,这样就足够了,我们三兄妹真的会很感激你,就算你要我立刻离开公司也不要紧。   总裁,请你帮这个忙就好,可以吗?」   易双立静静的聆听康比勒的恳求,始终面无表情,末了,他又看了康比勒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垂下眼,双手再度安祥地交叠在桌上,这种态度让康比勒的心头顿生不祥之感。   果然……   「我从不做关说这种事。」   「我知道,可是……」康比勒忍耐著更低下头。「算我求你,总裁,我是以女婿的身分在求你,请你看在我是安琪儿的丈夫的份上,请你……不!求你帮帮我,我只有这个要求而已。」   「我也不想对人低头。」   「总裁,你不用把总裁位置给我,也不用给安琪儿任何遗产,我什麽都不要,只求求你帮我这个忙吧!」   「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推给我。」   康比勒满眼的央求。「求你,总裁,你不是这麽冷酷无情的吧?我大哥已经坐了十年的牢了,那已经够了,至少他现在还年轻,请让他有个重来的机会吧!」   「那与我无关。」   「可是,总裁,如果你不帮我,就没人能帮我了!」康比勒沙哑地说。「如果对方只是一个难缠的人物,那麽,也许只要我这个双扬副总经理就可以唬过去了,但对方不只一个,而是好几个大人物联手,那样的话,就只有双扬总裁出面才有办法了。   「现在总裁如果不帮我,那麽,下一任的总裁必定是总经理,而总经理一向看我不顺眼,他更不可能帮我了,这样一来……」他绝望地看著自己发抖的手。「大哥获得自由的机会就真的很渺茫了呀!」   「我说过,那是你家的事。」易双立的口气依然如此淡漠。   康比勒仍然看著自己的手,眼眶却已润湿了。「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为什麽要骗我?又为什麽不肯帮我?再怎麽样,我总是你的女婿呀!」   「那又怎麽样?」易双立淡淡地道。「无论如何,你都会好好照顾天天,因为你爱她,我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其他的闲事我不想多管。」   「闲事?」康比勒骤然抬起头来。「你说那叫闲事?」他终於忍不住大声起来了。   「他是我大哥,也是你的姻亲啊!」   易双立轻蔑地撤了撤嘴。「他只不过是个卑劣的杀人犯。」   「你……」康比勒愤怒地指著易双立。「你说什麽?你再说一次?!」   易双立不耐烦地往後靠。「我说你大哥只不过是个卑劣的杀人犯,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天天爱你,我根本不想把她嫁给你!」   康比勒蓦地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地瞪著易双立。「你这个冷酷无情的老狐狸!」他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咬出字来。「你就真的那麽自私吗?」   易双立深深的看了康比勒好一会儿。「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你也是一样,」他慢条斯理、若有所指地说。「所以,你不能怪我这麽做。」   「该死的谁说我不能怪!」康比勒低吼。「你到底帮不帮?」   易双立慢吞吞地摇摇头。「我没兴趣帮。」   康比勒全身都气得在微微抖颤著。「你……你真的不帮?」   「不帮。」   康此勒屏息了两秒,而後倏地怒吼,「你这个无情的王八蛋,我真想杀了你!」   「我想不需要你动手了吧?」易双立无所谓地说。   「你……」康比勒喘息著。「我不干了!」   当他冲出总经理室时,几乎是贴在门口处,恰恰好有四个人急忙闪开——一脸忧虑的曾慎贵、脸色沉重的刘正麟、不知所措的总裁秘书和阴阴冷笑的冯千里。   kkk   这是第二次康比勒飙著满身怒火冲回家,刚迎上前的安琪儿顿时吓得连退两步,因为康比勒看起来似乎此昨天更生气、更可怕。   不久,卧室里开始出现乒乒乓乓丢东西的声音,安琪儿只敢躲在门外偷看,看康比勒丢完这个丢那个,扔完那个扔这个,直到没东西丢了,他才砰一下跌坐在床上,凄惨地抱著脑袋。   犹豫了好半晌後,安琪儿才畏畏缩缩地靠过去,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   「比比,你今天比昨天心情更不好吗?」   康比勒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安琪儿不禁愁眉苦脸地垂下嘴角。「你……你要不要洗泡泡澡?」   康比勒还是不吭声。   安琪儿无助地抓抓头发。「那……睡一下好不好?」   康比勒依然动也不动。   安琪儿咬著手指又想了想。   「要……要不要吃饭?」   康比勒仍旧没有反应。   安琪儿更沮丧了。「那……那……我唱歌给你听?」   「滚开!」康比勒终於出声了,小小声的。   「嘎?你说什麽?是不是要我唱歌……」   还没说完,康比勒就突然跳了起来,并且狂暴地怒吼一声,「滚开!!!」   一声惊喘,安琪儿反射性地转身就跑出卧室,跌跌撞撞的,甚至可以听到她摔了两次又爬起来,然後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呜呜咽咽了。   康比勒又跌坐回床上抱住自己的脑袋,但是,安琪儿的抽噎声不断传进他的耳里,小小声的,可以感觉得出来她很努力的要自己别哭出声来,但是不太成功,那可怜兮兮的、委委屈屈的、凄凄惨惨的啜泣声始终不曾间断地飘进卧室里。   半晌後——   康比勒站在洗衣间的烫衣板前,愧疚地注视著躲在烫衣板下面的安琪儿,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藏在角落边边,而且学他抱著自己的脑袋。   他叹口气,翻起烫衣板坐到她身边地上,然後温柔地把她整个人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再不停的亲吻著她的头发。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安琪儿,我真该死,为什麽要拿你出气呢?又不是你的错,我……唉!我没有藉口,只能说我一时失控了。真的很抱歉,安琪儿,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安琪儿仍在啜泣,但她还是断断续续地问了一句。   「你……你今天……今天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吗?」   康比勒轻叹。「不,不是非常非常不好,而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安琪儿静了一下,然後「哦」了一声,跟著,她的啜泣也慢慢收起来了。片刻後,她怯怯地仰起半张脸。「你……你要我唱歌给你听吗?」   康比勒勉强挤出微笑来。「不!我们先一起洗泡泡澡吧!」   安琪儿听了,不觉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那我去放水!」   等她蹦蹦跳跳的跑出洗衣间後,康比勒才又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天哪!他该怎麽办?   kkk   翌日,康比勒没有设定闹钟,所以,他睡到了近午都还没起床,安琪儿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对。   闹钟没有响就是假日嘛!   所以,她任由他睡,自己则慢慢的做家事,也不敢开电视,只是专心一意的想把家事做好一点,免得康比勒还要重做。清理厨房、洗衣服、晾衣服、整理客厅、整理餐厅,最後,她开始吸地毯。   吸尘器轰隆隆的声音掩去了电话铃响,卧室内的康比勒这才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   抓来床边的分机。   「喂?」   「请问易天天小姐在吗?」   安琪儿?!   康比勒清醒了些。「我是她先生,请问找她有什麽事吗?」   「哦!那麽,请你转告她,她父亲昨晚去世了。」   康比勒呆了呆,旋即弹坐起来。「怎麽这麽快?不是至少还有半年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麽。」   「咦?她爸爸患有癌症呀!难道……难道他爸爸不是病死的?」   「不,易双立先生是被谋杀的!」   休去采芙蓉,   秋江烟水空。   带斜阳,一片征鸿。   欲顿闲愁无顿处,   都着在,两眉峰。   心事寄题红,   画桥流水东。   断肠人,无奈秋浓。   回首层楼归去懒,   早新月,挂梧桐。   ——宋陈允平 第8章 ----------------------------------------  康比勒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直接告诉安琪儿。   「安琪儿,你爸爸变成天使去找你妈妈了。」   安琪儿愣了一下。「爸爸变成天使了?那他不会再来看我了吗?」   「不会了,不过,你有我陪著你,不是吗?」   安琪儿想了想。「那你不能离开我喔!」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安琪儿开心的笑了。   可是,事情似乎不是这麽简单,那天下午,所有「和易双立有关系的人」就全被召集到双扬总裁办公室里了,而召集人是负责侦办这桩谋杀案的高警官。   「首先,请问尤秘书,你是怎麽知道易总裁昨天晚上会到阳明山的?」   尤秘书迟疑地看了康比勒一眼。「昨天下班前,我先拿了一些文件去给总裁,刚好有通专线电话进来,所以我就先等在一旁……」   「那是谁打来的?」高警官打岔道。   尤秘书又瞄了康比勒一眼。「应该是康副总。」   「咦?」康比勒错愕地指著自己。「我?」   「你为什麽说是?应该是。呢?」高警官又问。   尤秘书又迟疑了一下。「因为那通电话很不清楚,好像是线路不好,杂音很多,对方虽然自己承认是康副总,但是听声音又不太像,不过,我也不确定,因为真的听不太清楚。」   高警官点点头。「那麽,那通电话的内容呢?」   「哦!康副总说,他想和总裁再谈一谈,可是不想在公司里谈,希望总裁能在外面和他会面。」   「所以,易总裁就和他约在阳明山那边?」   「不,是康副总提议在阳明山会面的。」   「好,最後一个问题。听说康副总昨天和易总裁大吵了一架,而且,最後他还说真想杀了易总裁,你有听到他说那句话吗?」   尤秘书看著康副总犹豫了半天,最後还是轻轻地点了头。「我听到了。」   此刻,康比勒终於明白了,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除了安琪儿,谋杀易双立的主要嫌疑犯就是他!   他简直不敢相信!   就算他和易双立吵过架又如何?会吵架就表示会杀人,那麽,这个世界上的人谁没有吵过架?是不是就代表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杀人嫌疑了?这简直是鬼扯嘛!   不过,更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抢先提出抗议的竟然是易双立的至交——曾慎贵。   「康副总不可能杀总裁的!」   高警官立刻把注意力转过来。「为什麽?」   「因为知道总裁罹患癌症的人不多,只有七个人,总裁的姊姊、总裁的管家、医生、孙律师、总经理、我,而最後一个……」曾慎贵看向康比勒。「刚刚好就是康副总。既然他已经知道总裁快死了,就算他再气总裁,也不可能做这种多馀的事,他没有那麽笨!」   「你说的没错,不过……」高警官把视线移到康比勒身上。「康副总的哥哥现在正在坐牢,而他的罪名是杀人……」   「我抗议!」这回是孙律师。「他哥哥杀过人,并不表示他也会杀人!」   「我明白,」高警官很冷静地说。「我的意思是说,他哥哥是因为冲动而杀人,那麽,康副总个性也许也很冲动……」   「才不会呢!」连尤秘书也抗议了。「康副总的脾气才好呢!他真的很冷静,我从来没有看见他生气过,还有那些难缠的客户也只有他才忍受得了。要说脾气不好,总经理的脾气才真的不好呢!」说得激动,连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好,他很冷静,但是,他的确和易总裁吵过架吧?所以,我猜测当他真正生气到会吵架的时候,也许就是冲动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了。」   孙律师突然冒出一个天官赐福的慈祥微笑。「那麽,高警官你呢?我听警局的人说,你也很冷静,而且,冷静到几近於冷酷的地步,那麽,是不是表示当高警官和人吵架的时候,也就是高警官会杀人的时候了?」   一听,高警官不由得窒住了。「这……我不明白,听说两位是易总裁几十年的好友,为什麽要这样替康副总辩护?」   「就因为我们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们才希望能抓到真凶,」曾慎贵冷冷地说:「而不是随随便便抓个人来搪塞,这样也许你们的绩效会比较好看,但对我们来讲,却是最令人痛恨的做法!」   高警官的确很冷静,像这种令人难堪的话,他听了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只是默默地观察他们片刻。「你们都觉得康副总不是凶手?」   除了神色阴沉的冯千里和安琪儿因为她听不懂那麽复杂的讨论之外,所有的人都一致的拚命点头。   「我了解了,那麽,再让我问几个问题,我再告诉你们我打算如何,可以吧?」   见没有人反对,於是,高警官这回直接面对康比勒。   「康先生,请问昨天你是几点到家的?」   「不清楚。」康比勒很老实地说。「当时我气冲冲的,所以根本没有注意时间。」   「那麽,你昨天回家之後,有再出过门吗?」   「没有。」   高警官彷佛要穿透人心的眼神锐利地盯在康比勒脸上,而康比勒也毫不迥避。   「康先生,你昨天回家之後,是否有迁怒你太太?」   「有,」康比勒依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我叫她不要碰我,叫她滚开,而且是用吼的。」   「然後呢?」   「没有了。」   「没有了?」高警官有点讶异。   「没有了。」   高警官蹙眉沉吟了一会儿。   「我可以请教你太太一些事吗?」   「可以,只要你的问题不要太复杂,她大概都听得懂。」   高警官又想了一下,才问安琪儿:「康太太,请问……」他停住了,因为安琪儿一脸茫然。「她怎麽了?」   康比勒没有回答他,反而对安琪儿说:「安琪儿,你就是康太太,他是在跟你讲话。」   「咦?我是康太太?为什麽?」   「因为我们结婚了,」康比勒耐心地解释。「我姓康,所以你就是康太太,而我就是你的丈夫。」   「哦!早说嘛!」安琪儿说著,对高警官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什麽事?」   高警官有一瞬间的失神,好美、好像小天使!他情不自禁地这麽想。还好不过几秒他就回过神来了,并掩饰性地咳了咳。「呃……请问,你丈夫吼了你之後又做了什麽?」   安琪儿眨了眨眼。「哪一次?」   「哪一次?」高警官呆了呆。「难道不只一次?」   安琪儿伸出两根手指头。「两次。」   高警官转头询问地看向尤秘书。「两次?」   尤秘书点点头。「他们吵了两次,一次前天、一次昨天。」   「这样啊……」高警官又思索片刻。「好,我懂了,那,康太太就先说第一次吧!」   「第一次啊……」安琪儿很努力的回想了片刻。「比比叫我……」   「等等,比比是谁?」   安琪儿指著康比勒?「他嘛!」   「哦!」高警官看著一脸尴尬的康比勒,差点笑出来。「抱歉,请继续。」   「呃……比比叫我不要碰他,吼得好大声喔!所以,我就吓得不敢动了。」   「然後呢?」   「然後他就跟我道歉。」   「跟你道歉之前呢?」   「用背对著我啊!」   「就那样?」   「对啊!他吼了一声,我就不敢动了,我正在想该怎麽办的时候,他就跟我道歉了,然後……」   「然後?」   安琪儿突然咧嘴一笑。「他抽完菸之後,我们就去洗泡泡澡了。」   「嘎?」高警官傻住了。这就叫迁怒?「那……昨天呢?」   「昨天啊……」安琪儿又想了一下。「他一回到家,就冲到卧室里摔东西,摔了好久好久,把卧室里的东西都摔烂了,他才坐在床上抱著头。我想去安慰他,可是他却吼著叫我滚开,我就跑到洗衣间去哭了。」   「後来呢?」   「後来,他也到洗衣间来找我,然後拚命跟我说对不起,说我又没有做错什麽,他不应该对我发脾气,又叫我不要生气,说得眼睛都红了,我就觉得他比我还要可怜,所以,我又跟他一起去洗泡泡澡了。」   「又洗泡泡澡?」高警官喃喃道。「那他……他都没有碰你吗?」   「碰我?」安琪儿有两秒钟的困惑,随即啊了一声。「有啊!他有抱著我啊!」   「抱著你?」   「是啊!抱著我说对不起嘛!」   高警官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是说,他有没有打你?」   「打我?」安琪儿不解地抓抓头发,继而又啊了一声。「有啊!我常常打他呀!」   这是什麽回答?   「你为什麽打他?」   「因为他欺负我嘛!」   「他怎麽欺负你?」   「抓我痒啊!人家最怕痒了说。」   哦——真是够了!   高警官对康比勒苦笑。「你肯定是这世界上最有耐心的丈夫了。」   如果不是时机和场合都不对,众人肯定都要笑出来了。   「好,我再请教康太太最後一个问题。」   安琪儿闻言,睁大眼睛等待著。   「请问康先生昨天晚上回去之後有再出去吗?」   「没有啊!」   「你确定吗?」   「确定啊!」   「那你睡著之後呢?」   「那我怎麽知道。」   「你是几点睡著的?」   「三点。」   高警官似乎愣了一下。「半夜三点?为什麽那麽晚?」   「因为比比心情不好,所以,我就说看卡通心情就会好了,可是他看到十二点就睡著了,那我昨天下午有睡好久,所以晚上就睡不著了嘛!才会一直看VCD看到三点多才睡。」   「你确定是三点?」   「我听到布谷鸟钟叫三声了呀!」   问到这里,高警官彷佛有些事想不通地瞄了康比勒一眼。「OK,我问完了,谢谢康太太的合作。」   「不客气。」   随後高警官坐下来抚著下巴思索片刻,才慢条斯理地说:「我仍然不排除康副总是凶手的可能性,但也绝不会认定他就一定是凶手,所以……」他缓缓地环视众人一圈。   「我会同时寻找其他凶手的可能性,因此,我必定会需要再请教各位一些问题。不过,为了不耽误各位的工作,我会到这儿来询问,希望到时候各位能跟我合作。」   高警官离开之後,曾慎贵才悄悄问康比勒,「你告诉她了吗?」   康比勒也悄声回道:「我告诉她了。」   「她能接受吗?」   「可以,没问题。」   「那就好。」曾慎贵似乎松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们相信你绝对不是凶手,就算他们要诬赖你,孙律师也会帮你的。」   「谢谢,不过……」康比勒若有所失地看著空荡荡的总裁椅子。「怎麽这麽快、这麽突然呢?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就不会跟他吵了。」   曾慎贵欲言又止地踌躇了一下。「那个……我希望你不要生他的气,他……唉!以後你就会明白的。」   康比勒苦笑。「人都死了,我又有什麽气好生呢?」   曾使贵注视他片刻。「你说不干了那句话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   「不,不要这样!」曾慎贵忙道。「总裁曾说过你是个很能干的人,但是,直到你升任副总这几个月後,总裁又改口说,即使你不是他的女婿,像你这种人才,公司也绝对不能放你走。你瞧,总裁是真的很赏识你,你千万不要因一时之气做出错误的决定,你将来会後悔的。」   康比勒沉默半晌。「让我再考虑考虑好吗?」   「好吧!那就算你年休好了,不过……」曾慎贵突然和刘正麟互祝一眼,然後不约而同露出苦笑。「能不能请你先搞定你原先负责的那几件case再休假呢?」   耶?!   他们不是为了那几个客户才替他辩护的吧?   kkk   冬天里最舒服的事,莫过於窝在被窝里看VCD了。   不过,若每次都是重复看同样的卡通影片,就算是小孩子也会看腻,但偏偏安琪儿就是看不腻,康比勒也只好陪她一看再看,所以,每次先睡著的一定是他,除非他们有做「热身运动」。   「安琪儿……」   「嗯?」   「你会不会想你爸爸?」   「不会啊!」   「哦!」康比勒忽而皱眉。「你怎麽一直吃东西呀?刚刚不是才吃过虾味先吗?怎麽现在你还准备把这一大盆爆米花吃光吗?喂、喂!你不要一直掉在被子上嘛!」   「人家想吃嘛!」安琪儿兀自抓著一把一把的爆米花往嘴里塞。「啊!你看,等一下花木兰会唱歌喔!我最喜欢听那首歌了。」   康比勒不禁翻了翻白眼,「是,是,你说过一千次啦!」他嘟嚷道,同时忙著捡拾她掉在被子上的爆米花。   「还有美女与野兽那首歌我也喜欢,你看过那支片子了吗?」   「看过了、看过了!」而且是看过N次。   「哦,」安琪儿继续猛塞爆米花,眼睛也依然盯在电视萤幕上。「比比……」   「嗯?」   「爸爸变成天使了吗?」   康比勒蓦地停止手上的工作,并悄悄地注视著她。   「是的。」   「他死了吗?」   康比勒更是小心翼翼地观察著她脸上的表情。   「是,他死了。」   「哦!」   康比勒不觉皱起眉,因为她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改变。   「你会伤心吗?」   「不会啊!他跟妈妈在一起不是吗?而我也有你跟我在一起,这样爸爸和妈妈都不会寂寞,我也不会寂寞了。」   康比勒怜惜的抚挲著她的脑袋,继而温柔地把安琪儿连同那盆爆米花一起抱进怀里。   「你放心,我会一直陪著你,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只要那些警察不要找不到真凶就把杀人罪名赖在他头上,他在心里补充道。   kkk   这是易双立被杀後的第四天,副总裁办公室里,隔著办公桌,曾慎贵和高警官面对面坐著。   「副总裁,既然你认定康副总绝对不会是凶手,那麽,你认为谁才是凶手呢?」招呼打过之後,高警官就直接这麽问。   「这个嘛……」曾慎贵蹙眉思索片刻。「这就是我最困惑的地方,我想不出来。」   「为什麽?」   「因为没道理嘛!」曾慎贵两手一摊。「总裁快死了,再多也不会超过一年,无论是为了什麽因素,都没道理再费事去杀他了呀!」   「哦?」   「你想想,会杀他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仇人,一种就是总裁死了就能得到利益的人。如果说是仇人,那肯定不在我所知道的范围之内,若是你硬要说总裁不帮康副总去关说他大哥假释的事,所以康副总就把他当仇人的话,那麽请别忘了,康副总知道总裁就快死了,所以,他也没必要去杀他了。   「至於总裁死了能得到利益的人也没几个,一个是他姊姊,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他姊姊是个虔诚的教徒,绝不会做那种事,而且,她也知道总裁快死了。然後就是天天,那就更别提了。   「接著就是康副总,反正总裁都明说不会让他坐总裁宝座了,所以,他也没理由因为这个因素去杀他吧?最後是总经理冯千里,也就是总裁的外甥,其实,我认为最有可能的是他,但问题是,他也知道总裁快死了,他只要等著就好了,为什麽还要多费一番手脚呢?没道理嘛!」   「冯千里吗?」高警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是个什麽样的人?」   「自私傲慢、狂妄自大,而且脾气很暴躁。」   「你认为最有可能的人是他?」   「没错,但是没道理呀!」   真的没道理吗?   或许只是还没找出来也说不定!   kMk   在曾慎贵极力的要求下,康比勒答应至少先把那几件case解决了再说,所以,他依然照常上班,虽然异样的眼光很多,可这种事他也不是头一次碰到,每回人家知道他哥哥是杀人犯时,这种眼光他就会「享受」到不行了。   也因为这样,所以,他只能先打电话告诉康比雪关於易双立被杀的事,直到周末,他才带著安琪儿去把详情告诉她。   「你被怀疑是凶手?怎麽会这样?」康比雪一听完,就惊慌地低喃。「那现在的情况呢?」   「他们还在调查。」   「还在调查?」康比雪哭丧著脸呆了半晌。「你为什麽会这麽傻呢?要是让大哥知道你为了他变成这样,你以为他会怎麽想?」   康比勒苦笑。「我哪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那现在怎麽办?」   「你放心,副总裁和孙律师都说会帮我的,这和当年不一样。」康比勒忙安慰道。   「当年大哥确实是有杀人,而且也没有人帮我们,现在,我并没有杀人,而且有他们帮我们,这样就相差很多了。」   「最可怜的是安琪儿,」康比雪望著和店员蹲在一起玩土的安琪儿。「她什麽都不知道,连自己的爸爸被杀死了也不明白,自己的丈夫又无辜地被冤枉杀人,她却还傻傻的继续过她懵懵懂懂的日子。」   「这样或许才叫做幸福吧!」康比勒低喃。「啊!对了,姊,我觉得安琪儿好像怀孕了,可是又不知道该怎麽问她,你帮我问问好不好?」   「咦?真的?」康比雪惊喜地忙跑过去把安琪儿拉到一边去「审问」   半天後,康比雪咧著大大的笑容拉著安琪儿的手走过来。   「八成是了,走,我们现在就带她去妇产科!」   真的怀孕了?   也许他应该高兴得跳起来才对,但为什麽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呢?而如果他真的被关起来,到时候安琪儿和孩子该怎麽办?   kkk   「好,尤秘书,易总裁和康副总第二次吵架的经过我已经很清楚了,现在能不能麻烦你说说他们第一次吵架的经过?」   「啊!让我想想……」尤秘书透过会客室的玻璃窗望向总裁门口。「我记得先是康副总怒气冲冲地跑进总裁办公室里,随後副总裁、总经理和刘副总也跟著进去了。不久,就听到康副总大吼的声音,我好奇地贴在门上听,好像是康副总一直在骂总裁骗他什麽的,因为总裁都不太理他,所以,後来康副总更生气的跑走了,好像是直接回家了吧!」   「就这样?」   「就这样。」   高警官沉吟片刻。「都没有什麽特别的地方吗?」   「特别的地方?」尤秘书又拚命想了老半天。「啊!是有,可是和康副总无关。」   「和康副总无关也不要紧,说说看。」   「哦!就是康副总冲出总裁办公室後,副总裁和刘副总也跟著出来了,可是,当总经理要出来的时候,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後又转回总裁办公室里去了。」   高警官精神一振。「他们有吵架吗?」   「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听到大吼的声音,所以没有贴到门上去听,不过……」   「不过什麽?」   「不过,当总经理终於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好恐怖,好像要杀人一样,我记得当时我还吓得赶快装作没看到他呢!」   「他很生气?」   「何止生气,我看简直像是要发狂了!」   「没有办法知道他们在说些什麽吗?」   「那个……你最好去问副总裁。」   ***   「你这个大笨蛋!」康比勇狂吼。   康比勒忙搂住吓了一跳的安琪儿。「大哥,你吓到安琪儿了。」   可是康比勇控制不住自己,虽然坐牢十年,他的个性好像也没改变多少,一听完康比勒的述说,他就气得想冲破玻璃揍康比勒一拳。   「你这只蠢猪!我杀人活该被关,可是你根本没杀人,却因为我而被诬赖杀人,你……你他妈的为什麽这麽傻?我不能出去就不能出去,有啥了不起的!只要你和小雪过得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我就很满意了呀!可是你偏偏……你……你他妈的真是个大白痴!」   「我……我希望能跟大哥在一起嘛!」康比勒嗫嚅道。   「狗屁!跟我在一起?」康比勇又忍不住吼起来了,右边那位狱警开始走过来。「你他妈的要进来跟我在一起吗?你这个……这个……王八蛋!我他妈真想揍醒你!!」   「大哥,你镇定一点,」康比勒担忧地瞥著那个面无表情的狱警。「否则,我们就不能再说下去了。」   「镇定?你叫我镇定?」康比勇却更是怒吼。「你他妈的教我怎麽镇定?我弟弟也要被关进来了,而这完全是因为他太过愚蠢,而这个愚蠢的起因又是因为我,你他妈的教我怎麽镇定?你他妈的说呀?」   「大哥……」   「别他妈的叫我!」狱警开始把康比勇往门那边扯过去了,而康比勇却还拚命挣扎反抗著,「别他妈的拉我!」另一位狱警也赶过来了。「我他妈的还没骂完!你们他妈的想干什麽?别拉我!我他妈的还要骂,他妈的……」   康比勒呆呆地看著康比勇被抓进去了。   在後面一句话也没说的康比雪这才苦笑著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   「副总裁,根据尤秘书的说法,康副总第一次和易总裁发生冲突离去之後,你和刘副总也跟著离开了,对吧?」   「对。」   「可是,总经理并没有随著你们後面离开喔!」   「咦?是吗?」   「而且尤秘书还说,他和易总裁也在办公室里谈了一阵子,出来的时候,看起来比康副总还要生气。」   「嘎?真的?」曾慎贵一脸惊讶。「我怎麽都不知道?」   高警官的神情突然变得非常严肃。「副总裁,我想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曾慎贵缄默了。   「那可能对案情有很大的帮助喔!」   曾慎贵的眉宇紧攒。   「甚至可能洗清康副总的嫌疑哟!」   曾慎贵这才认真地看著高警官好一会儿。「这个……是总裁室的秘密,只有我和总裁,以及尤秘书知道,所以……」   「我了解,我不会说出去的。」   曾慎贵无奈地叹了口气。「那麽我们走吧!」   「到哪儿?」   「总裁办公室啊!」   总裁办公室几乎原封不动,甚至连清洁工友也没来清理,就怕破坏了什麽不知道的「证物」。   曾慎贵先坐在总裁的座位上对高警官说:「因为业务上需要,所以,总裁在桌底下设有录音机,当他认为是很重要的谈话时,就会悄悄地按下录音的按钮。所以,我不能保证一定找得到你要的,因为他并不是每一次谈话都有录音。」   话落,他才拿出钥匙,弯下身去打开最下面的一层抽屉。   「唔……我看看,那天的……啊,只有一卷。」   他抽出一卷录音带,并顺手从倒数第二层抽屉拿出一个录音机。   「好,那我们来听听看吧!」   约莫半个小时之後,录音带没了,而那两个听众则面面相觑,脸色怪异无比。   「我需要这卷录音带。」   「可以,不过……」曾慎贵不假思索地应允了。「有某些事暂时还不能公开,所以……」   「我懂,我只会摘取需要的部分,之後我会拿来还给你的。」   「现在你们的嫌疑犯就不只一个了吧?」   高警官笑了,他举举录音带。   「没错,的确不只一个了!」   ***   安琪儿真的很喜欢白色,她的衣服不是白色,就是米色的,甚至连冬装也是,还包括鞋子、背包、配件什麽的也都是。而且,每一件都很纯洁可爱,穿在她身上让她就像个顽皮的小天使一样。   这一天,当孙律师要公布遗嘱时,安琪儿还特地挑了一件背後有个大蝴蝶结的洋装,她说那个就是天使的翅膀。   在场听遗嘱的人自然都是亲属,包括安琪儿、康比勒和冯千里母子,不过,还多了一个「外人」——曾慎贵,那是因为孙律师说公布遗嘱时必须有他在场,冯千里才没有把他赶出去。   「好,首先是易双立先生个人的不动产和动产部分,全部……」孙律师扶了扶眼镜。   「冻结!」   三位亲属全都呆住了,安琪儿不懂,康比勒则是奇怪怎麽不是留给冯千里,易双立的姊姊则是不敢置信,冯千里最激动,他大吼著直跳脚。   「见鬼的冻结!为什麽要冻结?就算不是全给我也没关系,至少要分一分呀!」   孙律师无语,只是静静地等他发飙完毕,他才好继续说下去。   「为什麽不说话?」冯千里气极败坏的问。   孙律师叹息。「因为这就是遗嘱的内容,不是我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你……」   「好了、好了!」冯千里的母亲忙把他拉下来坐好。「既然是遗嘱的内容,你再叫也没用啊!还是先听他说完吧!」   冯千里又怒瞪了老半天,这才不甘不愿地双臂环胸坐好。   「我们可以继续了吧?」孙律师问,看看没人反对,便又继续说下去。「至於双扬财团的股份和总裁位置……」他再次扶了扶眼镜。「也全部冻结!」   这下子,连康比勒都诧异地张大了嘴。   冻结,冻结!全部冻结!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而这回冯千里却反而没有什麽反应,所以,孙律师得以继续说完。   「双扬财团将先由副总裁曾慎贵掌理,一切权限比照总裁,直到公布遗嘱满三个月当夭,再由副总裁曾慎贵选出一位适当的人选,这位人选将继承双扬财团的股份和总裁位署,以及易双立先生所有个人动产与不动产。」   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康比勒困惑地看看不动如山的曾慎贵,後者好像完全没有意思要给他任何一丁点暗示,再瞧瞧同样一脸困惑的冯千里的母亲,最後望向神色阴沉不定,不晓得在想些什麽的冯千里。拜托!有没有人来告诉他,易双立到底在搞什麽鬼呀?   @kk   「请问刘副总,你对你们总经理的印象怎麽样,」   刘正麟沉默片刻。「实话?」   「当然。」   「那就……」刘正麟咳了咳。「他是个超级大混蛋!」   高警官不由得笑了。「哦!他是怎麽个混蛋法?」   「首先,他进公司来之後的头一件事就是……」刘正麟冷笑。「骚扰女职员,而且是上至各级主管,下至工读生,只要是有点姿色,他就不会放过,如果对方不顺从他,他就威胁著要开除对方。还好很快就被总裁发现了,总裁马上警告总经理,他要是敢再碰公司的女职员,总裁就会先把他开除掉!」   「听起来的确是满混蛋的。」高警官喃喃道。   「他没有能力掌理公事,却偏偏爱狐假虎威,要是公事处理不好,就会找个人来替他背黑锅。而且,为人自私又小心眼,个性暴躁又冲动,只要怀疑谁在他背後说闲话,他就会假藉公事之名臭骂人家一顿,再想一些小人招数来整对方。」   「好像是很混蛋。」高警官又如此喃喃道。   「他也很爱摆阔,明明没那个本,偏偏爱炫那种表面上的光彩,他常常私造名目挪用公款,买名牌服饰、名牌配件、名牌跑车。如果让总裁抓到了,总裁就会扣他的薪水补回去,但他依然乐此不疲,每次都会说,反正这一切早晚是他的,他先挪用一些又有什麽关系?」   「越来越混蛋了。」高警官点点头。   「还有……」刘正麟突然出现迟疑的神情。   「怎麽了?」   刘正麟欲言又止地看著高警官。「这个……是听说,我并不确定,但是……」。   高警官了解了。「我明白,你说吧!」   刘正麟又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听说他曾经开车撞死过一对母子,可是他拿了一大笔钱请人顶罪,现在人家正在替他坐牢呢,如果你有查到别人开他的车子撞死人,那大概就是了,因为平常他从不让别人开他的名牌跑车。」   高警官愣住了。   「妈的,还真是个超级大混蛋呢!」   kkk   「比比,你煮的菜好好吃喔!」   安琪儿满足地大口大口的吃,康比勒光是看她吃就饱了。虽然他会煮的都只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但安琪儿每次都这麽捧场,让他心甘情愿地在假日时都会担起厨师的责任。   不过,她最近似乎有点太过分了,吃得盘底朝天不说,就算是只剩下菜汤,她都可以拿来拌饭又吃上一碗,这太恐怖了,她一个人吃的份就有三个他的份了!**   一人吃两人补?   那也不是这种补法吧?!   人家都说怀孕初期会害喜,会吐得半死,可是她不但没吐,甚至他看她吃得应该要吐了,她却还是死也不吐!   真没趣!   哦!老天,已经是第三碗了耶!!真是太可怕了,看她这样吃下去,搞不好她会生出一个超级胖婴儿,外加一锅饭和一桌菜来也说不定!   「安琪儿,吃慢一点,又没人跟你抢。」   「唔、唔……」   好吧!还是他替她吐算了!   放下吃了一半的饭,康比勒真的想吐了。   「安琪儿……」   「唔、唔?」   「我那两次对你发脾气,你会不会很怕我?」   「唔……不会,你心情不好嘛!」   「我看起来不会很可怕吗?」   「会。」   「那你又不怕我?」   「狗狗也很可怕呀!尤其是它在大叫的时候,真的好可怕喔!可是,只要它不咬我,我也不会怕它嘛!」   康比勒静默片刻。「你是说你不怕我伤害你?」   「你不会啦!」   「即使我对你那麽凶,你也不怕?」   「你不会的啦!」   「你这麽相信我?」   「当然啊!你是我最最喜欢的人嘛!」   最最喜欢?   康比勒笑了。   是的,这样应该足够了,虽然他可能永远也听不到她说爱他,因为她可能永远也不懂得爱的意义,但她百分之百的相信他,希望他能一辈子陪伴她,而且,她还把他当成狗……呃!不对,而且她最最喜欢他,对她而言,这已经是最高级的了。   现在他只希望事情赶快水落石出,他就不必日夜担心,万一他被抓去关起来的话,她和孩子该怎麽办?   不管交托给任何人,他都不会安心的。   究竟是谁杀了安琪儿的爸爸呢? 第9章 ---------------------------------------- 易双立被杀後第十五天,同样的那几个人再度被聚集在双扬总裁办公室里,只不过,这次多了两个人——两个警察守在门口。   「今天我是来向各位报告一件事,并再询问一些问题的。」高警官慢吞吞地说,双眼不停地扫视所有的人,好像猎鹰寻找猎物似的。「首先,我在这里宣布,康副总已经完全没有嫌疑了。」   「为什麽?」   率先带著抗议的语气脱口而出的是冯千里,高警官微微一笑。   「因为他有不在场的人证。根据法医鉴定,易总裁的死亡时间是在当天晚上过午夜一点多,那时候康副总和他太太在一起,可以证明他不可能是凶手。」「说不定是伪证。」冯千里咕哝著。   高警官笑得更深了。「如果冯总经理觉得康太太的证言不可信,那麽,我可以再提出其他人证。康先生……」他转向康比勒。「你们右边的邻居是周先生夫妻吧?」   「是啊!」   「对,凶案发生那天晚上,周先生因为喝醉酒,所以开车开到你们家去了,还是你帮周先生回到家里的,周太太记得当时是一点十分,她之所以会记得这麽清楚,是因为她总是特意记住周先生晚归的时间,好在隔日去骂骂周先生,所以……」   高警官又转回去面对冯千里。「这是一个比康太太更有力的不在场证人了吧?」   冯千里无言了。   「好了,现在康副总可以不必再担心了。」   「谢谢。」康比勒搂紧了安琪儿,感激地说,现在他真的可以放心了。   「OK!刚刚我说过还要询问一些问题!现在……」高警官宛如响尾蛇盯住猎物般地盯紧著冯千里。   「冯总经理,我的问题全部都是针对你的……」   冯千里的脸色倏变,不但难看,而且阴沉得很可怕。   「我?为什麽是我?他是我的亲舅舅,我怎麽可能杀他?而且,我也没有理由杀他,不是吗?再说,我也有不在场人证,那些你都知道了,你不也去查问过了吗?你还有什麽理由怀疑我?」   高警官冷哼。「很抱歉,你那些不在场人证都已经招供了,他们说,是你用钱请他们作伪证的。」   「他妈的那些王八蛋!」冯千里低声诅咒。「那又如何?我只是想减少一点麻烦而已,这有什麽大不了的?总而言之,我没有杀我舅舅的理由,你凭什麽说是我?」   「有!你有很具体的理由!」   冯千里凶狠地瞪著高警官,好半晌後,他才说:「希望你不是要硬栽赃,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来会有什麽理由。」   高警官瞟一眼曾慎贵,跟著又瞄一下康比勒,再垂眼想了想,终於决定该怎麽说了。   「冯总经理,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康副总和易总裁第一次吵架的详情吧?因为当时你也在场,对吧?」   冯千里眯了眯眼。「是又如何?」   「那麽,你也应该还记得,康副总和易总裁吵完之後就跑走了。」   冯千里没有吭声。   「之後,副总裁和刘副总也跟著离去,但是总经理你……」   冯千里缓缓的垂下脸。   「……也和易总裁吵了一架,不是吗?」   冯千里没有反应。   「你跟易总裁吵架的内容,也就是你杀人的动机,冯总经理,而且,也是你为什麽刻意要嫁祸给康副总的原因,对不对,冯总经理?」   冯千里沉默片刻後,才慢条斯理地说:「谁说我和舅舅吵过架的?我不承认!」   高警官摇摇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冯总经理,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易总裁把你们那天吵架的内容全一丝不漏的录音起来了,而且,经过专家检验,那卷录音带并不是经过合成剪辑而成的。所以,冯总经理,你最好直接认……」   尚未说完,冯千里便突然跳起来往外跑,可惜门一开,就被两位警察拦住了。   「放开我!不是我、不是我!我死也不承认!放开我、放开我……」   高警官缓缓地来到挣扎不休的冯千里面前。「你很聪明,却也很傻,以为杀过一次人没事,第二次也会没事吗?真是大错特错!」   「你……什麽意思?」冯千里怒吼。   高警官很冷静地面对冯千里像是欲杀人般的目光。   「嘿嘿,忘了吗?张氏母子被你开车撞死的事,也不过才一年多前发生的,你就已经忘记了吗?可惜那次被你逃掉了,但是这一次,哼哼!你再也逃不掉了。」   kkk   冯千里被以谋杀罪被起诉,证据确凿,等待过年後开庭审判。   这一年过年时,康比勒邀请姊姊和她的男友到家里一起过年,并找了个机会和康比雪讨论将来的事。   「姊,你会和江先生结婚吧?」   闻言,康比雪羞赧的移开眼。「呃……我们现在还只是朋友,你说到哪里去了呀!」   康比勒不由得猛翻白眼。「姊,跟我有什麽好害羞的呀!我现在是在跟你说真的啦!」   康比雪困惑地瞥他一眼,而後认真地想了一下。「呃……他是跟我求过婚,但我还在考虑。」   「他知道你的过去?」   「我告诉过他了,他说,反正他也是离过婚的人,所以不在意我是不是曾经跟过别人。」   康比勒满意地点点头。「他有孩子吗?」   「没有,他说他的前妻不能生。」   「那其他家人呢?譬如父母兄弟姊妹什麽的?」   「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哥哥在美国,妹妹在南部。」   「那你喜欢他吗?」   康比雪又红著脸瞥向其他地方了。「呃……大概是……呃……喜欢吧!」   「那你为什麽不答应他?」   康比雪无奈地拉回眼来。「因为当时我正在担心你的事,哪有空去考虑那些呀!」   「哦!」康比勒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那现在你应该会答应了吧?」   「如果大哥不反对的话。」   「大哥才不会反对呢!而且,他还会逼著你赶快嫁呢!但是……」康比勒踌躇地看著康比雪。「我有件事想跟姊商量一下。」   康比雪双目一凝。「什麽事?」   「是这个样子的……」康比勒望著客厅那头正在和康比雪男友玩PZ的安琪儿。「你瞧,安琪儿怀孕了,可是我实在没有把握她能够好好照顾她自己直到平安生产。而且,就算孩子安然生下,我更没有把握她能独自照顾孩子,但我也不想请保母,还是希望能尽量让她自己感受一下做母亲的甘苦,只是必须有人看著她……」   「我懂了,」康比雪安慰地拍拍康比勒的腿。「你希望我结婚後能和你们一起住吗?   没问题,只要你需要我,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康比勒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谢谢姊,不过……」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他那人脾气好得不得了,很好说话的,所以,我才会跟他交往,虽然那是他前妻之所以和他离婚的原因,因为她觉得他太没有男子气概了,但对我来讲,一个能体贴关怀的男人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花店……」   「我可以再顶给人家,另外在这附近再开一家,这样安琪儿也可以帮我的忙,她也不会那麽无聊了。」   「那就拜托姊姊了!」   隔两天後,康比雪终於答应了男友的求婚,而且决定年後就开始准备婚礼,因为她\想早点来帮忙安琪儿。   而还在考虑要不要回到双扬的康比勒也没有什麽选择的机会,因为过年一开市後,曾慎贵和刘正麟就联袂闯到他家里来抓人,好说好歹,又骗又哄的把他持去公司继续上班了。   当时,刘正麟已经擢升为总经理了。   一个月後,康比雪终於结婚了,而且到欧洲去度了两个礼拜的蜜月,回来後,就直接搬到康比勒家去。而她的花店早就已经顶让出去,但她决定等安琪儿生产,孩子满周岁之後再开另一家花店。至於她所喜爱的花花草草,康比勒家的後院就有一大片空地让她种个高兴,这样她就觉得很幸福了。   然後,公布遗嘱满三个月的那一天,孙律师再度召集原班人马,因为曾慎贵要??遗产继承者了。不过,还是少了两个人。冯千里刚刚判刑确定,正在等待上诉,而他母亲则忙著为他奔走,也没有心情来关心其他的事。所以,事实上,真正在场的只有孙律师、曾慎贵、康比勒和安琪儿。尽管康比勒原本并不想来,但孙律师硬是把他抓了来。没想到孙律师宣布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易双立有第二份遗嘱,而曾慎贵也将依据第二份遗嘱来指定奠正的继承者。   「这份遗嘱……」孙律师看著遗嘱内容。「是请副总裁指定康比勒为双扬总裁,并且继承他所有的财产和名下所有的一切。如果有任何人反对,可以持这份遗嘱来证实这原本就是易总裁的本意。」   「耶?!!!」康比勒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这……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孙律师微笑著掏出一封信交给康比勒。   「也许你看完易总裁给你的遗书之後,就能明白一切了。」   「咦?遗书?给我的?」   康比勒忙接过来拆封,里面是两张精致的信纸,上面正是易双立龙飞凤舞的字迹。   比勒吾婿:   希望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里已经不再那麽气我了。嗯!我想,我可以确定你已经没有那麽气我了,因为你是个善良的人,不会气一个人太久的。特别是我,我是你心爱妻子的父亲,所以,你只要一看到天天,大概就会忘了你为什麽要气我了吧!   但是,现在你心中肯定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我究竟在搞什麽鬼?   对吧?   呵呵!没办法,人总是自私的,你也是一样,所以,我才会费那麽多事来整你,为的就是给你一点惩罚。   为什麽?   唔……这个说来话就长了,不过,我还是简单的说吧!   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既然已经决定要把天天嫁给你了,为什麽还要把戏演下去呢?   现在我老实告诉你,因为我想知道你对天天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所以,我让你在天天和你兄姊之间做选择。   很不公平?   没错,的确很不公平,但我刚刚才说了,人是自私的,这个不公平是对你而言,对我来说却正常得很,因为我是天天的父亲,天天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而我必须把她交托给你,即使我再不舍。   所以,当你选择你兄姊比天天还重要时,也许对你来讲是经过多番考量之後最好的选择,但对我来讲,就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你背叛了天天!   是以第三者的立场来评判的话,我可以谅解你的选择,甚至觉得你的选择并没有错,但我若是以天天父亲的身分来思考的话,我就是无法原谅你的选择。   我可以体谅你,但无法原谅你。   所以,我决定要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让你体会一下被背叛的痛苦。天天不知道她曾经被背叛过,但我知道;她不明白被背叛的痛苦,我却替她痛苦。   现在,你心中应该已经没有半点气了吧?   虽然你痛苦过,但是想想,你对天天的背叛是事实,而我对你的背叛一开始就是假的,这样比较起来,其实占便宜的还是你,不是吗?   好了,现在你应该都明白了吧?   我把一切都留给你,只希望你能善待我的宝贝女儿,爱护我的宝贝女儿,带给她一辈子的幸福与快乐,那麽一切都值得了!   易双立留   看完了,康比勒却仍然呆立著。   原来一切都只是在……惩罚他?!   当曾慎贵默默地来到他身边,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虽然我也告诉过他,他这样做太幼稚了,好像小孩子在赌气一样,但他仍然坚持要这麽做,他……唉!请不要怪他,他太爱天夭了。」   康比勒看他一眼,再看回信纸。「我没有怪他,只是……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事实上,我也没资格怪他,因为他说的没错,我的确背叛了安琪儿,这是事实,所以,受到这些惩罚也是我应得的。」   「你能这麽想就好了。」曾慎贵似乎对他感到很满意。「好,那麽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双扬的总裁了……」   「耶,明天,等等、等等、等等!」康比勒突然有点惊慌地喊暂停。「拜托,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就叫我接受这一切,这……这未免太突兀了……」   曾慎贵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抗议似的,继续不停顿地往下念。「……而孙律师也会开始把易总裁名下所有的一切转移到你名下,所以呢……」   「喂、喂!我说暂停、暂停,我不能……」   「……你们可以搬进易总裁的宅邸了,我想,这应该是他的希望!而且……」   「耶?搬……搬家?」   「……从明天开始,你可能要加一阵子班了,还有……」   「喂!你不能这样……」   「……明天就会把消息公布出去,因此,你要有心理准备……」   「哦!拜托,我还没有心理准备接受这个,又要我心理准备什麽了?」   「……会有很多记者访问……」   「记者?去死吧!」   「……会有很多贺礼和造访……」   「也许我应该先去睡觉……」   而一开始就捧著一大袋零食从头到尾吃个不停的安琪儿,此刻则好奇地用手肘顶顶孙律师,一边继续吃一边问:「孙伯伯啊!他们到底在说什麽呀?为什麽比比的脸好像苦瓜一样?」   孙律师不由得笑了。「因为他的肚子里塞了一堆苦瓜。」   安琪儿立刻反应出一脸惊讶。「耶?真的?奇怪,我怎麽不知道比比喜欢吃苦瓜?」   律师硬憋著笑说:「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你不喜欢吃苦瓜,所以他就不好意思说要吃。」   「这样啊……好吧!那我以後天天买苦瓜来给他吃好了。」   孙律师终於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了。   「那他真是要一路苦到底罗!」   ※※※   两年後,康比勒抱著一岁多的女儿,牵著更加丰盈美丽的安琪儿,还有大腹便便的康比雪和她老公一起在监狱门口迎接终於得以重见天日的康比勇。   大家围著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的康比勇。   「回家吧!大哥。」   回家?   是的,终於可以回家了! 第10章 ---------------------------------------- 终曲   幽美的风景、壮观的大宅邸、灿烂的花园、宁静的攀藤凉亭,还有纯洁美丽如天使般的女人正温柔安详地一匙匙喂著一个不到两岁,长得极为可爱的……   不!这小鬼一点也不可爱。   事实上,他恶心得很!   竹桌上有一大碗足够喂饱一个军队的草莓牛奶麦片,美丽的女人一匙匙舀著,小鬼却两爪齐伸,一手往自己的嘴里塞,一手往女人身上洁白如雪的洋装上抹,而且开心地咯咯直笑。   不过,如果你小心一点观察的话,就可以注意到,每当小鬼往美丽的女人身上抹上淡红色的麦片时,美丽的女人就会悄悄地舀一匙麦片往小鬼的後衣领丢进去,然後顽皮的窃笑不已。   可惜,这个「游戏」刚开始没多久就被中断了。   一个温婉的女人带著一脸绝对不温婉的神情匆匆地出现在凉亭外。   「就知道你们躲在这儿!」   温婉的女人快步进入凉亭,一眼看到那碗超级重量杯的麦片,不由得猛翻白眼。   「搞什麽呀,弄这麽大碗,你想撑死谁啊?你自己?还是你儿子?」   美丽的女人眨著无辜的大眼睛。「可是,他吃多一点才会快点长大,不是吗?」   「不,他吃多一点会拉肚子。」温婉的女人说著,一把抱走麦片,小鬼立刻火大的在椅子上蹦蹦跳跳地抗议。「哦!天哪,看你这一身……你到底是在喂他,还是在玩啊?」   「我……我在喂他,可是……」美丽的女人嗫嚅道。「可是他也想玩嘛!」   温婉的女人无奈地直摇头。「好了、好了,赶快带儿子进去换衣服,你老公带你女儿回来了,还不快去摆驾迎接!」   「咦?比比回来了?」美丽的女人——安琪儿惊喜的叫道,随即欢呼一声,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温婉的女人康比雪不敢相信地望著她的背影。   「喂、喂,你儿子不要了吗?」   蓦地一旁传来失笑声,康比雪转头望去,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身边还伴著一个娇小羞怯的女人。   「啊!哥,周小姐。」   康比勇笑著把小鬼抱起来亲了一下。「可怜的宝宝,又被妈咪忘记了啊,」   康比雪不禁连连叹气不已。「奇怪的是,她什麽都会忘,连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常常会被她忘记丢在後头,可她就是不会忘掉小勒,不但不会忘,而且总是跟得紧紧的,教人看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是个健忘的天使。」康比勇静静地说,并带头往宅屋那方向去。   「说的也是。」   话落,康比雪悄悄地观视著这两年变得相当沉稳的大哥,还有身旁那个虽然已经三十五岁,却内向温柔的周小姐,而後,她凑向大哥压低了声音。   「哥,你到底什麽时候才要和周小姐结婚呢?」   康比勇瞥了一下身边的女人。「她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现在只等决定时间。」   「真的,」康比雪高兴得差点摔下大碗。「老天,终於!那你们婚後也一样住这儿罗?」   康比勇颔首。「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三兄妹就一辈子住在一块儿吧!分离的那十几年,我深深感受到亲情的可贵,我不想再失去它了!」   「太好了!那……」   康比雪突然噤声,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宅屋那头看去,一阵悦耳的撒娇声随风飘过来。   「不要啦!比比,人家不要白色礼服啦,人家也要跟她一样的大洋娃娃啦!」   听著那耍赖似的语气,康比雪不禁失笑。   「受不了,都二十三岁的人了,居然还在跟她女儿抢洋娃娃!」   「可是……」康比勇依然凝望著宅屋那头。「我始终觉得她是老天赐给我们康家的天使,如果不是她,我们三兄妹恐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团聚在一起了。」   康比雪沉默片刻。   「是啊!她的确是……」   她低喃,想到安琪儿穿著白纱礼服时的模样,是那样的圣洁纯真、那样的甜蜜温柔、那样的天真善良。   「我们康家的白色天使!」   附注:   1.Canbiel:水瓶座的守护天使。   2.台湾的法定假释服刑期限:宣告无期徒刑者,法定期限为十年,因其应执行日期为无限,无法计算其执行率,仅以其执行时间比较。历年来其执行时间约12年才可假释出狱,仅较法定假释服刑期限十年多出两年。